刚回到皓澜轩,皇后娘娘身边的荣芳姑姑便送来了我要抄的经书。
我拿过看了看,心里又感谢皇后娘娘一把,还好,还好,不算多。
用过晚膳,我告诉小荔我要开始抄经书了。她把书案整理好,便退下了。
一卷还没抄完,我的手就有些泛酸。放下笔,轻轻转着手腕,心里暗暗再提醒一次自己:一定要从宁妃那里讨回来。
看见帘子被掀起,再顺着明黄的龙袍往上看,映入眼中的是那俊朗的脸。
还未等我行礼,他先开口道:“听说,你今日吵架没吵赢啊?”
我起身,似略有遗憾的低下头说:是啊,这端庄的妃子做久了,吵架斗嘴的本事不行了呢。”
他轻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指出:“你以前吵架也不行,只是那时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
我很是不服气,反驳他:“我吵架的功夫再怎么不行,还有位李四公子呢。他呀,吵架的功夫更差,老吵不过我。”
他笑着往前走,就到了我跟前,低下头说的是:“那李四公子同我讲,他最是吵不过心上人,要让着,不然怕她哭鼻子,那就不好哄了。”
此言让我这老脸又红了红,说不过他,便不说了,转身又坐下又抄起经书来。
“你不用抄这些也可以,朕去同皇后讲,全当你抄过了。”他站在书案前,轻轻翻着我的经书说。
“所有妃嫔都看着这件事了,不可这样草草了之,不然这后宫没了规矩,那可不好管了。”我边抄经书遍和他说,“不能给皇后娘娘添堵。”
“你倒是懂事。”他说着转身往塌边走去。
“宁妃你俩为何吵架啊?”他坐到了书案对面的塌上,问我。
“皇上您打听事情都不打听清楚吗?”我还是低头抄经书,一边同他讲话:“她来了我这宫里,本是给我送时兴的簪花,偏又瞅见了那西洋钟非要拿到自己宫里玩儿几天。我不给她,就吵起来了。”
他又笑了,“就这样?就吵起来了,还砸了东西?”
“嗯,我说那西洋钟也不是什么宝贝,不值得她拿回去,她觉得我在显摆,就吵了一句。她一吵,我也恼了,就吵起来了。”说到这里,我翻过一页经书。
“为何不给她拿去看看啊。”他大腿咧咧的坐在那里,像听书一般神情,不同的是,他可以打断我问一问。
“嫔妾这浩澜轩本就没几样好东西,哪儿能什么都给她拿去看看。”看着抄的整整齐齐的经书,我真是佩服自己这一心二用的本事。
我抬起头看向他,补充到:“那可是我的生辰礼物。”
听到这里,他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神色。
“只是没吵赢架?没吃别的亏?不是说砸东西了?”他又问我。
“没吃别的亏,砸的东西改明儿我再从她那里讨回来便是了。”我满不在意的说,这个自信我还是有的。
“哦,吵完架,她本要送我的簪花也没有给我了。”我又故作遗憾的补充一句。
他颔首低笑,便不再做声。
我也开始安安静静的抄起经书。
低下头执笔抄经书,余光中看见他拿了本书坐在塌上看。
恍惚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
那时有一日,哥哥们要去承德书院,我换了男装跟着他们出了府。当时心里想的是,等他们去了书院我就去街上逛逛,听说西边的茶楼来了位唱曲儿的姑娘很是好看,唱起小曲儿宛转悠扬很是好听。
恰巧,那时书院门口分守卫与大哥哥关系好,一番通融,哥哥们带着我偷偷的进去了。
跟着哥哥进了学堂,他向同窗们这是他新找的小斯。
我坐在那里为哥哥研墨,李四公子翩翩而至。我记得那时他穿竹叶般青翠一样的衣衫,整个人一股风吹竹林的时感觉。
他看见了我,盯了一会儿,那是我第二次同他见面,还换了男装。
我也大胆的看向他,只看见深潭般的眼睛。他微微一笑,转头对我大哥哥说:“顾兄换了位小斯啊。”
大哥哥只笑着附和,然后示意我可以赶快出去了。
他们在屋子里听先生讲课,我就在书院里转转。书院有些大,我怕迷了路,就又回去屋檐下等着他们。
我趴在窗上瞅了一会儿,看见胡子半白的老先生踱来踱去的在讲治水之道,时不时的摸一下自己的胡须。
我还看见李四公子坐在离窗边不远的位置,因为他那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无趣,又颓颓然的坐在窗下,玩儿起了自己的衣角。心里恨恨的觉得大哥哥就是不想让我一个人去西市玩儿,才诓我说这书院有趣。
正在发呆,听到了大哥哥和老先生争论的声音。
我又趴在窗子上看,瞧见了老先生指着哥哥书案上的书说:“你且把这文章抄上十遍,去查阅了涑河现况再来同我争辩。”
我有点幸灾乐祸,大哥哥居然被罚了!偷笑着准备撤回,又见李四公子回头朝我这里一看。
然而,最后抄书的人却是我。
那时,我的字是大哥哥手把手教出来的,与他的字有九成的相似。他许诺,我帮他抄完书他给我八十两银子,还一定会带我去西市听曲儿。他还威逼我,说不帮她抄书,下次我有事他就不护着我了。
于是,下了学堂,他去书库查书去了,我一个人盘腿坐在书案前抄书。
有人影投在了我的书上,我抬头,看见李四公子。
“原来,顾兄作弊偷懒啊。”他逆着光,负手而立,似认真似打趣的说着。
“我家公子何曾偷懒,我这里抄的,只是我勤奋好学。”我本着血脉亲情维护着我的哥哥,实则,我太不想丢了我的银子,毕竟都抄两份了。
他闻言轻轻一笑,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这位公子,麻烦您往边儿站站,挡着光了。我很认真的同他讲,不想让他耽误我挣银子。
他嘴角一动,在旁边的书案前坐下。
我低头抄书,心心念念都是我快要到手的银子。
终于抄完的时候,我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脖子,扭头时看见他就坐在那里望着我看。
当事时,已是夕阳西下,日光温柔的很。
那不明了的眼神,我并不想多探究,作势要起身。
然而,久坐腿麻,我华丽丽的要倒下了。
又然而,我没有倒下,一双手堪堪扶住了我。
他扶我坐下,示意我伸开腿自己捶一捶,活动一下。
我看见他眼里带着隐忍的笑,低下头不去理他。
后来,等我能好好站起来了,便朝他道别,去找我大哥哥了。
一遍经书又抄完了,我抬头向他望去,却迎上了他的目光,他开口问我:“腿可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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