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宇四年，先帝的丧期过了。
才刚开春，就有诸多臣子提议说陛下该考虑皇家血脉传承，选秀纳妃了。
赵渊坐在乾清宫，单手扶额，看着桌面的奏章，眼底深似大海。
“那，便选秀吧，有劳皇后多多费神。”赵渊看着皇后说到，“此事，就劳烦皇后和母后多商量了。”
“臣妾明白，定当尽心尽力的筹办此事。”皇后福了福身子，行了礼就退下了。
赵渊起身，走到书墙那里，打开一个抽屉，拿出里面金匣子。
他手指磨着玉佩，想着顾晴月今年也十六了，在选秀的年纪，也在选秀的范围之内。
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赵渊想起之前自己还曾给她物色过夫君。
韩家公子年纪适当，容貌也好，但是被家里的人宠惯坏了脾气不好，这个不行。
皇后有一堂弟，要说这国舅府是没人敢看轻敢欺负的，但是这陈家公子太独大，又已经有了几个不省心的妾室，这个也不行。
顾大人门下有一徒弟，人品很好，才学也好，只是家中有一个刻板的老母亲，这个还不行。
......
赵渊无奈的笑了，他问自己：倒底是谁都不好，还是你根本就舍不得？
对她的心思日渐清晰，这一点赵渊骗不了自己。若是她以后成为自己臣子的妻子，他怕是见不得那人欺她半分。
不是没有动过接她入宫的心思，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宫里的情况，又有些不忍心，进了宫就会比嫁给别人幸福吗？
他后宫里现在有四个妃子，皇后的大度贤德他不怀疑，明妃也不会难为她，颖嫔性子软也不会欺她，辰妃压根不会在乎谁会进宫。
可是今年还会再进来一些人，这不是他一句话能阻止的。他正直盛年，身边却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于情于理，他要纳妃。可那几个藏着狼子野心的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渊不忍心将她接进来，怕她以后会和那位颖嫔一样日日夜夜的都看着他的脸色生怕自己哪一步做的不好，落得个心事重重的忧愁样。他也怕她心里没有自己，若是因为不敢抗旨而进了宫，会不会以后连跟他说句话都不愿意？。他最怕的是，若是这次没把好关，选进来几个不省心的，再把晴月也接进来卷进这一摊脏水里。
赵渊出了乾清宫，想在宫里走走散散心。却走到了皓澜轩，看着他亲自题的字，他怔住了。
写这幅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想的是顾晴月清朗的性子如皎皎明月，清澄如水；想的是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在这宫里抬头望夜空时光华和静谧之间流淌着对她的思念。
赵渊眼底又深了，这二十几年来，何时这般犹豫不决过？当初决定要争这帝位也不过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这番犹豫在那日选秀时就做了了结。
那日的天气实在好，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穿着天水蓝的衣服站在自己前方，眼底平静似一汪清泉。
赵渊看着她，似乎是又张开了一些，脸颊处肉肉的圆润的好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太后问及了就不徐不慢的回答问题。
他那一时，心里的千万种情绪交织翻涌，最明显的一种是，怕今日一别，自己以后就难以再有正当的理由接她入宫了。
姑娘已经是最好的年纪了，好女百家求，他不能想象自己知道她嫁给别人是什么样的心情。若是她以后有什么委屈，自己又如何插手管？过了今日，日后要再接她入宫就是圣旨独宣，那样她会被人注意上的。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这姑娘不在必须要入宫的权衡之内。这一眼，双方明了，撂牌子，让她回自己的家中吧。
可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说：“留着吧。”
选秀结束的那天晚上，赵渊开口问顺子：“你之前收的那个小徒弟现在在哪里？”
“回皇上，在御膳房当值呢。”
这里说的小徒弟是顺子在一众的小太监里发现的一个宝人看着瘦瘦小小的，但是心思纯正又很机灵。最重要的，这孩子知道如何藏起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又能达到目的。
之前这小徒弟被皇上瞧见了，圣上当时笑着说先让他在底下先混一段时间，日后找个机会调到乾清宫来当差。
“过些日子，这批秀女要安排进宫里来，你找个合适的由头把他安排到顾家小姐那里。明白了吗？”
赵渊说完，又补充一句，“也就是瑾贵人那里，要他仔细伺候着，有什么情况及时通报。”
“奴才明白，请万岁爷放心。”顺子领命，他知道了，这宫里来了以为被圣上放在心尖的主子了。
“再去和内务府周旋，要不动声色的把她安排到颖嫔那里。”赵渊又吩咐。
“奴才领命，万岁爷您放心。”
颖嫔性子温和，心也善，不会亏待她。她刚进宫不适应，有个贴心的人照看着不至于让她太孤单。
这一批入宫的，他心里都有个数，大致明白有几个不会是安分的人。
赵渊把目光留在了宁贵人那里，这是宁大将军的女儿，性子和胆子都不是一般女儿家有的。
登基的前一年，赵渊在围猎厂见过她，当时她闹着脾气和宁大将军吵架，一惯铁面的大将军却蹙着眉哄着她别胡闹了。这场面没几个人瞧见，他也是无意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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