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茉不太明白，赵闵怎么从吃完饭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原来以为赵闵是来骂她的，可这个人在她身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脸都快憋成了一只煮红的螃蟹，石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对、对、对、对……”刚才赵闵本来都酝酿好了，结果被石茉这么一问，他彻底结巴了，连嘴唇都开始抖，一句“对不起”对了半天也对不出来。
听到赵闵说“对”，石茉停下脚步，看着赵闵。
她这样一停，赵闵好像结巴得更厉害了，他丧气地跺了跺脚，最后实在急得没有办法，才掏出手机。没一会儿，石茉就听到自己手机的提示音响了，赵闵那边指了指他的手机，石茉才把手机拿出来，在赵闵的头像上，有几个小红点，石茉狐疑地看了赵闵一眼，点开来看。
“可以打字说吗？” 在手机屏幕上的赵闵，显得要比平时活泼且健谈得多，石茉一句话还未回他就打了一串过去。
“刚才吃完饭队长让我跟你道歉。”
“对不起，今天我着急了，骂了你。”
电子竞技本身就是一项讲究风险评估的活动，每一次出击能有多高的风险获得多少的收益，这个收益达到多少时才值得出击，这是每个选手的决策能力，也因为这个决策能力，选手的风格会有激进以及保守的区别。但是既然存在风险，就必然会有有所得的时候，也会有无所获的情况。虽然今天第一局石茉的风吹得确实是晚了，可第三局正是因为她顶在了前面，才没有让魔术师秒掉陶觅或者是他，才有了他们能够反击的机会，才能让他们拿下这最后一局的比赛。
所以赵闵来道歉，并不单纯是因为骆涵江要他道歉，而是他的确认为自己不应该骂石茉。
石茉愣愣地看着这几条信息，抿了下嘴，也打了一行字过去：“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我打得的确不好。”
“你打得可以，不要在意云门那个孙子跟你说的话。”赵闵打下这行字的时候没有多想，却明显感觉到旁边石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那个人走过来，一脸贱笑着小声对石茉说，“你刚才给的那个风可真好。你是不是一会儿休息的时候，要去厕所给骆涵江口上一发他才会让你上场？”
赵闵知道，圈子里对女选手并不友好，尤其是有些情商低又没素质的人，一直都把女选手当作口嗨的对象。以前其实他也并没有怎么在意过，可如今被羞辱的人变成了自己队伍里的队员，他就怎么都气不过。
“对不起，当时我心思都在比赛上，就没有帮你。”赵闵写。
这回石茉却反而有些疑惑了，她问：“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因为你是女生，所以这种时候我当然应该帮你。”赵闵想都不想就回。
石茉沉默了，她轻轻叹了一声，才打字：“谢谢你，但是我不希望自己是女生。”
“或者说，我的梦想不允许我是女生。”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谢谢当时你为我说话，但是我今天的表现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打字到这里的时候，石茉的手指反反复复磨着手机的边角，似乎肌肤的压迫可以让稍稍缓解她内心的苦闷。
就像骆涵江说的，性别差距是天生的，女选手的反应力和动态视力很可能就是不如男选手，她是真的希望，也是真的幻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女生，那么凭借她对游戏的理解，凭借她的刻苦训练，她是不是也能够早早地坐在电竞椅上，早早地参加比赛，享受电子竞技无法言说的魅力。
好在一心一意看着屏幕的赵闵并没有注意到，他回忆了下才想起来，在冉河坚决反对石茉进队的时候，第一个帮她说话的人，是自己。
那时候他为什么要帮石茉说话来着？他不是才是那个将石茉一轮否定掉的人？不是也认为石茉的操作不够犀利吗？是因为她是女选手，想要怜香惜玉了？还是因为……
“不用谢我，我帮你说话是因为我很佩服你。”赵闵打字。
“嗯……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始打游戏吗？”
昏暗的夜色中，两个人并肩走着，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可却要隔着一个屏幕去交流，但也正是因为隔着屏幕，赵闵才难得的说起了他自己的事情。
其实游戏对他来说，一直都只是一个消遣，在一开始，他是想做一名律师的。
赵闵还记得，那时候他刚刚高考结束，在说到报志愿的时候，赵闵结结巴巴地对母亲说，他要报考法律系。
他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从那个最亲的人嘴里发出的一声嗤笑，她笑着问他：“你这样子学法律啊？能行吗？”
如今想来，赵闵知道那只是母亲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但是那声笑却成了他心里的一根针。他被迫听从家里的意思，报了一门“不需要和人说话”的学科，可曾经是好学生的他，在上了大学之后却怎么都燃不起对学习的热情，他像逃避一样没日没夜的打游戏，甚至一个学期挂了8门课。如果说有什么幸运的事，大约是在被学校退学的那个月，他收到了选手合约，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没收电脑，送到什么戒网瘾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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