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十首）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易晓倩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城管已经来了
卖烤串的小伙子
加快翻动着
架上的烤串
其中就有我的两串
城管等得不耐烦了
打起了哈欠
来不及了
我的两串还没有烤完
他越翻越快越翻越快
油吱吱叫着
滴下来冒起
一朵朵小火花
直到把我的两串烤完
装好
递到我手里
他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像被抓到的
罪犯一样
认了命
奶奶的祷告
主啊
我信服你 赞美你
求你赐福于我 让我
能吃能喝
走路有劲
血压不高
最后
赐福我那个
不信主的儿子
少去赌钱
赌钱不输
晒太阳
我扯起晾衣绳
把被子放到太阳底下晒
我拉开窗帘
把房间放到太阳底下晒
我搬来凳子
把自己放到太阳底下晒
我摆好姿势
把影子放到太阳底下晒
直到一面金黄，酥脆
我在思考
怎么把另一面
也翻过来
晒一晒
雪人
太阳出来了
雪人越来越热
玻璃珠做的眼睛
滚了出来
过了不久
另一只也忍不住
掉了下来
直到化成
一摊水
地上只留下
两只玻璃眼珠
望着远方
堆它的孩子
还没有来
羞耻
十三岁的时候
我跟母亲坐车去县城
母亲跟售票员争执说
我还是小孩子
不需要买票
售票员说不买票
就不能占座位
母亲让我坐她怀里
我高出她半个头
在全车人的注视中
又羞又臊
很快就捂出汗来
偷眼看母亲
她的脸也热得红红的
偷拍
卖菜的大叔
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中途他突然醒过来
看有没有人偷他
摆在地上的南瓜
但他没有看到
在对面水果摊前的我
用手机
偷拍下了这一幕
光头姑姑
在客厅里聊着天
她突然一拍
光秃秃的脑门
像是记起什么
快步走到卧室
戴了一顶帽子出来
有点害羞地说
化疗化得
头发都掉光了
像个妖怪
怕吓到你们
女厕所的修理工
他在女厕所门口
喊了好几声
里面有人吗
没人回答
他走进去
我在隔壁水房
听到哗啦啦的尿声
过了一会儿
尿声停了
然后他开始
叮叮当当修理水管
字迹
他的车很久没洗
落满了灰尘
有人在上面
歪歪扭扭地写
“该洗车了”
他并没有在意
继续开着它
在雾霾里穿行
早上下了场雨
灰尘和车上面的字
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
这回他不知道
雨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冤家
过年回家
我们劝奶奶搬到一楼住
她年纪大了
上下楼不方便
奶奶不愿意
一楼卧室
是爷爷生前住的
她说怕半夜
老头子回来跟她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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