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上的箭与太阳（三首）
重庆师范大学/韩静
生，是被旱烟熏的浓
长江把这山，划成两半
枕着坝上晒的苞谷，看夜里对岸属于城市的灯火
父亲带着匠人正刷着水泥
我知道定是那骡子卖的力气
那是他作为非驴非马，还能独自生存的本领
这山黑暗的夜，又哪里有存在的感觉
我把尾巴藏进宽大的袍里
蹑手蹑脚，企图跨过这江河
水里伸出了一只手，我就没入河里
迷迷，眩晕
爷爷又坐我头边抽起了旱烟
心里腹诽这老烟鬼，也卷起了那皱巴巴的旱烟叶
汤圆，太阳
午时将近，奶奶开始生火做饭
干透的苞谷秆子，折断绾成打好结的小把子
送进灶膛里，热热闹闹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个个汤圆球子从奶奶手中滚下锅里
腕上的木镯子撞到锡盆，咚咚咚地也撞着我的心门
我又添了一把秆子，汤圆就从大铁锅里盛到了我的饭碗
我在精打细算着碗里的汤圆
如同父亲精打细算“造砖房”的每一块砖
老屋的盖瓦着实是随了爷爷的年纪
光从缝隙跑下来
跑到我的饭碗
碗里，生出了一个个耀眼的小太阳
脊背生的箭，往往载着太阳
背篓里立着镰刀，猪草垛子上扎着剁刀
路过月亮田的时候，又看见父亲盖砖的身影
他赤裸着上身，在房顶身轻如燕
可奶奶却说——
父亲的背上长着一支箭
是河这岸的穷骨头
也是河这岸的翻身棍
土地里的岁岁年年，不允许有肥胖的身躯
这脊背上的箭，是劳动者骄傲的证明
我想起父亲背上的“汤圆”——别人说的骨节
哦，不——是太阳
它长在父亲的脊背上，长在箭弦上
我从猪草地里看过去的时候
父亲的身后还闪闪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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