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令牌就像耐不住此时的安静一般，调皮的从我手中溜到了地上，又弹了几弹，在皇上脚边停了下来。我怔了一下，急忙上前几步，蹲下身去捡，手刚碰到令牌，一只手先我一步拾起了令牌。
我半蹲在那，把手收回来，慢慢仰起了头，月光淡淡的洒在他的身上，他半抬在胸前的右手捏着的正是那块令牌，感觉到他正注视着我，我一时间不知为何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好将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看他的手指缓缓在令牌上来回移动。他会因为我回来而欢喜吗，还是无所谓，亦或是别的……？
良久，良久，他忽然将令牌递回给我，我本能的伸手接了过来，再看他时，他已将身子又侧了过去，淡漠的说道：“小心拿好，子时未过，令牌还是有效，朕可以叫人打开宫门。”语气毫无波澜，平静而冷淡，恍若在说一件毫不在意，或是与他无关的事。我愕然，竟忘了站起身。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有些茫然，原来这就是他的反应，告诉我这个令牌的时效，是说什么，是说我还是现在可以选择出宫吗？还是他根本没想我回宫？他冷漠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皇宫之中佳丽如云，一个小小女子的去留，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亦或对他来说这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游戏，不想再玩下去了，所以干脆放我出宫，如果我回宫，那他的游戏赢了，如果我不回宫，他也无所谓，是吗？我微微一笑，这样也好，不是吗？
我正要开口，就听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你既毫不犹豫出宫而去，又何必再回来？你既此时方才回宫，分明心中并不愿，既是不想回来，又何必勉强？”声音中带着几分轻叹，几分说不清的感觉，甚至－－还有几分赌气。
我怔得一怔，目光一转间，瞥见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抓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心中忽觉恍然，这才发觉自己还蹲在地上，想要站起来，腿却酸痛不已，索性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望向远处不再看他，口中也淡淡的道：“如此良辰如此夜，因何迎风立中宵？”
他猛然回过头望着我，眼中出现了惊诧的神色：“你－－？”
我仍不看他，手中转着令牌，接着道：“皇上问话莹冰不敢不答，莹冰回宫是想起有句话想问皇上，如若皇上不想听，那现在吩咐人打开宫门吧，莹冰可就告辞了。”
“有像你这样跟朕回话的吗？嗯？”他的语气已是缓和许多，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漠了，虽是责问的话，竟透出了些许戏谑之意，身子也慢慢转了过来。
我装作想了一想，然后道：“那莹冰该怎么回话呢，或者说皇上想让莹冰如何回话？”
“朕让你坐着了吗？”
我一副天真的表情：“可莹冰刚才坐下的时候，皇上也没说不许啊？”
“你－－！”他“哼”了一声，扭了头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并没有生气，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对别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通常很喜欢我能与他比较随意的说话或相处，不过我很少这样，一来他毕竟是皇上，还是多注意些的好，二来那时我避他唯恐不及，又怎会如此？但此刻我却不想把他完全当成皇上，因为在决定做出开始，他对我来说就已经不仅仅是皇帝了。
但皇上总是皇上，分寸还是要把握好的，他要是真的生气了，可就不好玩了。我拉了拉他的衣摆轻轻道：“皇上生气了？莹冰向皇上赔礼了可好？”
他嘴角有一丝笑意，随即咳了一声掩饰了，道：“有什么话，说吧！”
我抬起头凝视着他，想起选择的那一刻，在让云华摆好手串时，我发现自己终是做不到那样洒脱的，其实早已知道摆在各个方向的是什么，却仍下意识说出了左边……终是明白，用那种方法选，不过是为自己的选择找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或者是借口……
我缓缓开口道：“皇上说可以答应莹冰出宫，莹冰可以自己决定去留，是吗？”
他皱起了眉，神色阴沉下来，语调中森寒陡起：“不错，你又说这是何意？”
我一边咬牙坚定自己的决心，告诉自己这是最清醒的选择，一边清晰平稳的答道：“莹冰如今愿将决定权交还给皇上，只问皇上一个问题，皇上的回答便是莹冰心之所愿，亦是莹冰的抉择。皇上可允？”
他一言不发的望着我，莫测的眼神让人看不出心中思量，目光在我脸上打转，半晌道：“说。”
我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中，略一紧，又抬起手在他面前展开，微风拂过，衣袖轻摆，如水的月色洒在我的掌心，直视着他的眼睛，带着清浅的笑意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莹冰也是一样，只是莹冰手拙，总是画不好，今后皇上可愿代劳？”
简单的动作和话语却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这一刻时间似乎放慢了脚步，让等待变得格外漫长，我的手在下一刻已开始微微发颤，我的心中到底期盼着怎样一个回答？
他定定的看着我，深邃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款款笑意，神色也变得温和，伸手取过我掌心的画眉黛笔，用手指划过我的眉间，俯下身在我耳边柔声道：“冰儿的眉不画已是极美，但朕愿将她变得更美。这个回答，冰儿可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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