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恬端着半碗泡烂的方便面站在门边，低头看着碗里凝结的红油。
她的思绪就像陷进一团粘稠的浆糊里，浑浑噩噩无从反应，心跳声却快得令人烦躁，带动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到处都是声音。
到处都是嘈杂的，令人不安的声音。
她被拍在肩膀上的手吓得一颤，失手将碗掉在了地上。
“咣啷”一声，汤汤水水溅了一地。
李恬花了十秒钟从过激反应造成的惊吓中回神，花了一分钟看清面前的人影。来访者似乎没意识到她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停在半空的手无措地僵直着，直到从她的眸子里看清自己的倒影，才微笑着表示了歉意。
他说：“对不起，是我冒昧。这边已经和沈星河先生联络上了，您要过来看一下吗？”
李恬眨了眨眼睛，小声“啊”了一下，向后退了半步，绷直身体猛地弯腰鞠躬。
“对不起，”她闭着眼睛小声嗫嚅着，“是我没注意，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身前的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沉默了半晌才轻笑着回道：“我没有感觉到‘麻烦’？”他的声音很轻，甚至隐约透出了几分模糊的温柔，“如果您指的是地板的话，这不是什么大事，一会清理干净就好。”
“好的！”李恬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回应道，“我会清理好的。”
“那就没事了，”来者叹了口气，“让你这么害怕，也是我的不是。请过来看视频通话吧，您应该很想见他。”
李恬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直到身前的男人转过身，才用力眨掉眼眶里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她不是故意这么战战兢兢的，实在是眼前的人太过“可怕”，这位看起来相当温文尔雅的男人是如今夜莺的boss，写作“叶鸢”，读作“魔王”。
没人敢单刷魔王的副本，更何况是在洁癖颇重的魔王面前弄脏地板。李恬在方才回过神的一瞬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耗尽了全部胆量才勉强不让自己落荒而逃。
她是害怕叶鸢的，没有人不害怕叶鸢。夜莺的boss不仅阴晴不定还性格多变，谁知道他的温柔后面会不会藏着刀山火海。
李姑娘情缘未了，还想多活几年。
然而她牵挂的那个对象，却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活到和她再度相见。
这件事要从5个小时前说起。
身为情报部门的副手，李恬在上司从医院的天台一跃而下砸成肉泥的那个瞬间就接到了临时上任的通知，屁股还没坐稳办公室的老板椅，光屏上就收到了“给出任务的同事提供情报支援”这样奇怪的任务。
任务的对象是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伙，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化成会都能认得出来，尽管对方对她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难缠的上司”上，却不妨碍李恬偷偷给“前男友”开小灶。
——她在配备给沈星河的终端上开启了通讯模块，将原本的“简短提示”擅自篡改成“视频通讯”。
——她违反了夜莺的规定。
李恬不知道自己多余的行为无意中增大了沈星河被第三代eve发现的可能，她只是想帮帮自己的小男友，生怕他不会玩游戏，像自己的老领导一样拥抱地心引力。但是违反规定就是违反规定，夜莺可不是那种靠“温柔体贴”生存到如今的组织，李恬早就做好了被“强制带离岗位”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敲开房门的会是夜莺的boss。
大约四个小时前，在沈星河进入印桐的“回忆杀”时，周郑带着一队凶神恶煞的小弟一脚踹开了李恬办公室的门。
先进门的是一脸歉意的叶鸢，而后是周郑和一位烈焰红唇的美女，后面跟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最后缀着一队裹着黑衣的护卫。
李恬保持着吃面的姿势，握着手中的筷子看得目瞪口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怎么请离位置的，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叶鸢那句轻描淡写的致歉。
他说：“很抱歉，您的任务被提升了权限，现在将交由周队长接手处理。”
被点名的周郑绷着脸点了点头，而后将身后的少年摁在了老板椅上。
少年也学着他的模样，板着张脸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是一连串李恬听不懂也看不懂的操作，她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少年将自己手腕上的终端接进了夜莺的控制终端里。
——开什么玩笑。
她听到自己心里冒出了一个嘲讽的声音。
——难不成你的个人终端会比夜莺的承载能力更强吗？
而后在漫长的读条结束后，她看见沈星河的脸出现在了光屏上。
……
也许人类生来就是一个擅长被打脸的种族，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失败永远是成功他亲娘。
聂霜双看着光屏上那张陌生的脸，一边抬头和另一块屏幕上的证件照比对，一边用余光偷瞄着叶鸢的表情，脸上虽还绷着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心里却早已爆发出了无数声土拨鼠的尖叫。
——这他妈居然真的能连上啊——！
如果闻秋住在他心里，此刻势必要罚他抄写五百遍“言语文明”。
然而闻老师不在。
聂霜双很难说清自己究竟是庆幸还是遗憾，就好像他此刻坐在这里，坐在夜莺这么多大佬中间，看着面前这块只有自己的终端能连上的光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自己的特权而感到欢欣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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