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H就是‘那个姑娘’。”
闻秋挡在董天天身前，为所有的推断下了定论。
“在每一次表演开始之前，他会先作为许景雯承受对方所承受的伤痛，而后在表演开始之后，作为‘H’配合你们的表演。”
“H就是许景雯，但是‘许景雯’的人，却不仅仅只有H一个人。”
闻秋向前走了半步，抬手指向肉兔子所在的方向。
“你们每个人都是‘那个姑娘’，许景雯就在你们的身体里。”
“正如我方才所说的，你们之所以会这么拼命地想要离开，是因为你们追求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逃离痛苦’。你们对现状心知肚明，知道如果有一天H死了，消失了，不再承受许景雯承受过的痛苦了，那个接替他的人，就会成为你们中的一个。”
“你们不愿被囚禁在这里，也恐惧着有一天会死在这里。”
“可你们逃不掉的。”
闻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听到不远处歪着脑袋的肉兔子重复道。
——“我们逃不掉的。”
“因为你们都是‘那个姑娘’，都是许景雯的一部分。”
——“因为我们，都是，她的一部分。”
“不对。”兔子的喉咙里传来L的声音。
“不对。”怯懦的Z小声反驳着。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无数声重复的否定宛若高峰期拥挤的地铁，连续地驳斥着闻秋笃定的理论。董天天撑着上半身坐起来，闻秋皱着眉向后退了半步，他们几乎在兔子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答案可能还存在纰漏，却根本来不及猜到正确的说法。
肥硕的肉兔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身旁的桌子挤出“吱呀”一声悲鸣，摇晃着满是肥油的身躯，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他们走来。它几乎是在闻秋的视野中闪现，不过片刻便已出现在他们面前，肉色的、仅有悉数毛发的脸紧贴着闻老师的脸颊，漆黑的瞳孔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渐渐地涌出污浊的血水来。
它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气音，听起来就像发怒的前兆。
“……不对，”
一个不同于L和Z的声音，在劈啪作响的电流声中滚出兔子的喉咙。忽明忽暗的舞台灯仿若暴雨中摇晃的浮萍，闻秋猛地向后疾退，却看见那只兔子歪着脑袋弓着身体，将脸凑到他面前，露出一个几乎要裂到耳根的笑容来。
“还有……一个答案……”
兔子说。
“还有一个……答”
伴随着一声撕裂空气的枪响，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还有一个答案没错，”闻秋听到另一道声音从舞台边缘传来，“坐在舞台下方的观众，也属于许景雯。”
“这里是她的箱庭，她不仅控制着箱庭中的任务，也在观摩着自己创造出的箱庭。”
“所以她既是演员，也是观众。”
闻秋看着兔子直起身，露出舞台边缘属于印桐的身影。
“我答对了吗？”印桐轻声问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他举着手中的枪，一边询问一边冲闻秋身后的董天天点了点头，闻老师还没来得及察觉到现状的变化，就被身后一跃而起的董天天拽着胳膊就往舞台下冲。
他根本没做过短跑冲刺的准备，或者说他做了也根本不肯能反应过来，董天天这么一个火力全开的拔足狂奔带得他差点一个踉跄摔下舞台，好在身后有印桐扶了一把，闻老师才没在没跪倒在撤退的第一线。
印桐也没闲着，举着枪一边观察兔子的行动一边往小礼堂的门口跑。通往外界的门在他说出最后一个答案的瞬间就失去了禁锢，黄昏殷红的夕阳正穿过门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毯上，礼堂屋顶上的灯光伴随着他们的撤离渐次熄灭，最后只剩下黑暗中那座光彩夺目的舞台。
沉睡在赤红帷幕之间的舞台上亮若白昼，无数盏照明灯勾勒着肉兔子笨重的身躯。方才还忽明忽暗的聚光灯似乎要耗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寿命，竭尽全力照亮着兔子表皮上的每一寸肌理。
印桐喘息着跨出大门，看着小礼堂那扇笨重的门扉在眼前渐次闭合，恍惚间似乎看见舞台上的肉兔子动了一下，而后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他们的方向。
那不是错觉，他看到兔子就像是要伸懒腰似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而后从腰腹的地方，竖着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狭长的伤口。
——这就像是一场手术。
印桐隐约意识到这个场景有问题，然而他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双腿僵直脖颈发麻，仿佛有什么人正从身后钳制着他的身体。
他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无法转头避开门缝里的场景，关门的动作在他眼中被放慢了无数倍，以至于他能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兔子的身体里爬了出来。
——就像是分娩一样。
他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这么呢喃着。
——就像是分娩一样，有什么东西，从兔子破开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印桐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次闭合的门扉，脑海中一片空白，耳畔充斥的全是自己混乱而急促的呼吸声。
他看见那个爬出来的“东西”站直了身体，扭动着宛若人类一般的头部看向大门的方向，而后停顿了半晌，伸出手指向印桐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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