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印桐花了将近三秒把自己的意识从当机的状态下重新唤醒，花了近五秒压抑住打人的冲动，仰头望着面前的捡来的便宜哥哥，重新拾起了自己待客用的标准笑脸。
他说：“抱歉抱歉，我刚才发了会呆。你是想知道我和安祈怎么认识的对吗？就在这所学校啊，一起上学么，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不是，我”
“嗯？你问这所学校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要到这里来上学了。”
“我想问的是！”
“我其实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你们家的，”印桐打断了他的话，“我记得自己回家去看小晴，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所学校，中间那些年的记忆就像是一段被删掉的程序，只留下了些许模糊的片段。我离开的时候有好好地和你们道别吗？”
温琪突然不说话了。
他垂眸看着印桐，眉头紧皱着，唇齿翕动欲言又止，就像是遇见了什么难解的谜题。
“你没有，”他在漫长的沉默后只蹦出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应该说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走了，那段时间太忙了，发现的时候，你就已经不见了。”
“是吗？”印桐眨了眨眼睛，“温禾哥也不知道？”
“温禾……”温琪隔着忽闪的睫羽偷瞄了他一眼，“当时大哥正忙着实习的事，还以为你在跟他闹脾气。”
印桐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闹脾气？”
他仰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温琪，仿若真的不清楚对方说出这句话的缘由。温琪也跟着愣了，张口结舌踌躇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是之前……”他磕磕绊绊地斟酌着用词，“之前你不是听到我妈和大哥的谈话吗？然后温禾走的那天你也没去送，我们都以为你是闹脾气了，毕竟你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话也不愿意和别人说。”
“所以，”印桐停顿了一下，“我为什么要闹脾气？”
为了方便走路，他早就从路边的石阶上下来了，如今仰头看着温琪只觉得后颈酸痛，半晌才琢磨出掩盖在对方言语中的重点。他说：“我听见谁都谈话了？乔阿姨和温禾的？哦对，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公子哥们之间盛传我给温家添麻烦了对吧，我确实会因为这种事情情绪不振，但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离家出走啊？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因为外人的看法而忽视你们的感受的熊孩子吗？”
温琪动了动嘴，仿佛是想吐出一个“像”字。
印桐眉毛一挑，硬生生地让他将舌尖上的字词咽了回去，化成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他说：“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又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原来我们这么多年都猜错了。”
温二少爷从小就不会说谎，心里想什么基本都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印桐看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当年他们还有什么隐瞒自己的事，想来八成和温禾那段时间的沉默寡言有关。
——可他们隐瞒了什么呢？
印桐垂眸避开温琪的视线，故作无意地问道：“所以我是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哈？你瞎说什么呢？就你这几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能给谁添麻烦？”
“那乔阿姨和温禾哥当时为什么要提起我？”
“我妈跟温禾提起你还不是因为”
温琪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口结舌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眼，惊讶的表情完美地破坏了周身“冷漠”的气质，唇齿翕动许久才蹦出一个短促的：“啊，”后知后觉地抱怨道，“你在套话！”
印桐瞧着他这副模样就想笑，琢磨着温二少爷虽然登场的时候英姿飒爽，但这些年里似乎只长了身高没长脑子，说起话来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他的思维方式根本就是一根直线，这么长时间估计也没建出个弯道什么的，不过周身气质倒是修炼得不错，一看就知道经历过名媛圈太太们的磨炼。
他挑了下眉，面不改色地否认道：“没有，你想多了。”温琪却根本不信，紧接着就补了句：“你就是在套话，你根本不知道当初那件事，可你不知道又为什么要跑啊？你爸把你接走的？”
“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不清楚，”印桐说，“我只记得我在回家之后杀了我妹妹，说到底，我现在连我妹妹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什么？
温琪当下便愣住了，怔忪半晌试图说些什么，言语却宛若一块卡在喉咙里的石头，堵塞着诱发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呕吐欲。
他开始理解到温禾的难处了，甚至一瞬间体会到了对方提过的胃痛。他想起前些年的时候温禾总会不经意间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他说自己“有时候和桐桐说话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无力，仿佛在面对一个无法击倒的怪物，连带着胃都开始抽痛起来。”
温琪总当他是矫情，毕竟印桐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动物哪能等同于怪物，如今却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力”，当下拧着眉便想寻求支援。
然而甫一抬头，他便看见了黑暗中的人影。
说话间他们已经绕到了校医院的背面，正准备和另一边的安祈他们会和。高大的白色建筑掩去了清冷的月光，以至于所有的景物都被黑暗吞噬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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