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一大早随母亲自城外进香而归,回到紫宸府中,谢冉脑子里还一直回响着母亲路上说的话,脚下便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素心所在的厢房中。
站在门口,就看见小丫头专心致志的坐在绣架前,飞针走线间极是认真。谢冉却不由的蹙起了眉。
悄无声息的走到云素心身边,她打眼往下一看,心头便有些恍惚,半晌,低喃道:“这是……凌家姐姐的绣法。”
云素心一惊,险些扎了手,回头见到是她,才松了口气:“玉姐姐!”
谢冉笑了笑,从旁坐下来,抚了抚缎上精致的绣工,缓缓道:“凌枢姐姐的绣工针黹,当年也是名满京华的。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现在提起那位早逝的姨表姐,谢冉恍然间记忆都有些模糊了。遥忆当年凌王妃薨时,素心也就七八岁的年纪,不曾想却是连其独创的绣法都还能记得这样清楚。
“素心幼时承蒙凌王嫂开蒙教导,自然一时不敢忘。”云素心浅浅应了一句,这才问起:“姐姐怎么有空过来?前头不忙么?”
她在这紫宸府,得蒙谢冉特意的嘱咐关照,在这一间清静的院落中,虽是轻易连门都不出,但西境北越那样大的事,又是在这间府院中,她总还是听了个大概的。
谢冉笑道:“忙总是忙不完的。不过也不耽误我来看你啊。”说着,她问道:“对了,我叫青裙把紫玉笛给你送过来,你可收到了?”
云素心便有些汗颜,道:“前线战事焦头烂额,难为姐姐还有心挂念素心,素心实在惭愧。”
谢冉看着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才实在是又惭愧又不好受。
早先在南疆,众人拾柴,好不容易将她的性子带开了些,依稀也有些过去清商郡主的模样了,熟料这一回进了紫宸府,一夕打回原形不够,谢冉看着她,只觉得又比当初云府才出事时更小心谨慎了十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半点生气看不到,一天到晚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哪有不让人心疼的。
这样想来,母亲的提议委实值得考虑。
谢冉想了想,拉过她的手,平和耐心道:“自从我与闻玄成婚后,大小事情不断,我们俩还一直没说过话呢。”
谁知,她才说了这一句,云素心竟是难得主动开了口。
“玉姐姐,”她沉吟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抬首看向谢冉道:“素心知道姐姐要说什么。姐姐嫁与紫宸上将,无论最初是因着什么缘由,到如今诸事已成定局,他总是要与姐姐过一辈子的人。姐姐对素心与哥哥恩重如山,素心不敢心怀怨怼。”
谢冉愣了半晌。
从早先代嫁的事出来,云素心便一直处于惊骇之中,想着紫宸上将在扳倒自家之事上的出力,说不恨不怨是不可能的,而谢冉呢?却又是救她兄妹于水火,并且一直真心待他们的人,这样两个人成了一家子,即便是有那样的前因在,她一时间也着实难以放宽。这连日来从谢府到紫宸,她一直都在想往后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所幸天可怜见,最后到底也有了个决定。
至少为着谢冉,她也只能尽力将这仇恨淡化、封存,求一个心平气和也便罢了。
谢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想说,等过些日子,蕤蕤从南境回来之后,你便去她身边、去谢府,可好?”
云素心闻言一愣,半晌,怔怔道:“姐姐……是不要素心了吗?”
她摇头:“不是不要。当初我带你到南境,也是想着等京中风声过一过再让你回来的。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身处之地,素来风波不断,我也罢,你二哥也罢,说是不放在身边就不放心,但私心里,却也总是不愿让你跟在身边受苦的。如今更好了,我与闻玄绑在一起,往后无论是军中、京中,你只要在我身边,便都过不舒坦。”说着,她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还是去蕤蕤身边好,平日读书手谈,赏花抚琴,你们俩正好彼此作伴。等再过些日子,请母亲上心,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如此,我和你哥哥便都安心了。也免得长久的与我胡混,把自己都耽误了。”
原本听她说前话,云素心心里还思量着如何应对,可最后两句话出来,那素净的小脸上却是一阵复杂,眉间徒添一抹隐忍。
“玉姐姐,我……”手指撕绞着衣带,片刻,她才摇了下头,声色微低:“我,不想嫁人。”
谢冉并未细想,只当她说的是眼下,不由笑道:“也不是让你今天就嫁。你放心,母亲的眼光好,往后细细挑下来,绝不会委屈你的。”
云素心却是一阵摇头,她抬头看向谢冉,眼中还隐约有泪痕,这一回却是极为坚定的语气,道:“不是这个缘故。素心知道夫人会上心,可是……我不想嫁人。就是,这辈子,都不想嫁人。”
“不嫁人……”这个答案便是出乎她的意料了,定定看了云素心半晌,她试探道:“难不成,想学敏阳么?”
出家度道,还是青灯古佛?
及笄之年的女孩子,怎么就有了这个心思?
云素心低下头,不语,便是默认。
谢冉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镇定的问了一句:“为何?”
云素心张了张嘴,许久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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