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站在闻玄面前,按沈傲的吩咐,将谢冉征用虎贲卫潜入西晋密查之事一一禀报了,话音落地之后许久,都没有听到座上的主公开口。
闻玄面色无绪,只有执着长锋的右手停顿在那儿久久未动,直至一颗墨滴坠落,晕染了案上生宣,才终于也将主人的心神唤回。
抬首看向沈渐,他问:“陆兰庭的人?”
沈渐连忙禀道:“是。虎贲卫查的是西晋立国以来,正元帝治下自晋宫到亲贵府门中,与国境之外的过从往来,个中虽并未涉及到具体人事,但大人担心郡主意有所指,故此责令属下前来禀告主公一声,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闻玄也希望谢冉此举只是那个万一的境况,否则……
沉思片刻,他略一摇头,驱散了脑中许多想法,暂且将此事搁在一旁,开口只问:“蒙妃与云世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沈渐微微一顿,小心看了他一眼,斟酌道:“还算顺利。”
闻玄并不意外,略一挑眉,笑道:“‘还算’……也就是有人不满了。”
沈渐道:“稍有不满总是难免的,毕竟……”后头的话他隐而未说,顿了片刻接着道:“好在尊君敬重主公,即便一时不能相见沟通,也终究唯主公之意是从,未有违拗。”
闻玄失笑,摇头淡淡一叹:“哪来什么敬重不敬重的,不过同道同归罢了……”他将长锋搁置,心头还可惜那一叠污了色的生宣,又对沈渐道:“行了,你回去罢,告诉沈傲,将人带给郡主之后不必急着回来,且在南境候命就是。”
沈渐闻声领命,拜道:“诺。主公多加保重,属下告退。”
沈渐离开不多时,便有士兵步履匆匆进来禀道:“启禀上将,燕王殿下持节携王妃而来,眼下王驾已到城外。”
等半个时辰后,闻玄赶到城东早为燕王夫妇备好的行所时,天色已近四合。
杨眠溪从后阁方向迎出来,两人多时未见,彼此间都是开怀。一时落座堂中叙话,下人奉了茶上来,便都被遣了出去。未话几回,闻玄便直接埋怨道:“知道你素性轻省,但也该提前遣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听了手下人禀报,扔了书笔舞悦而来,脚下屐齿都险些碰断了!”
他与杨眠溪本是早有的交情,昔年紫宸未立,闻上将还只是才刚投身大都督军中的一介无名之辈时,便因缘际会结识了彼时尚是五皇子的燕王殿下。这些年世事变幻,两人虽在朝在野,少有得见之时,但相识于微的恩义情分却始终未曾淡却。早先圣旨传下来,说是指派了楚王杨征与燕王眠溪同赴西北,主掌各州府文臣班底更换重整之事,闻玄喜悦之余,原还想着出城相迎的安排,谁知他今日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过来了。虽说杨眠溪淡泊避世不爱讲究这些排场,可昨日楚王大张旗鼓进城的仪仗还在眼前,难保别人看了不会就此轻视于他。
杨眠溪闻言却是笑道:“哈哈……可见如今是谢氏的女婿了,碰断屐齿算什么,泼天的贵重都在定元府门里,还怕没得木屐给你换吗?”说着,他作势端了端坐姿,嗽了两声道:“……咳咳,还不快唤一声‘表姐夫’来听听!”
燕王妃冉氏乃是宁国公冉景曜与夫人解愠长公主的次女,论起来正是嗽玉郡主从母表姐。杨眠溪论年纪是比闻玄小上五岁的,过去年少时还曾叫过他好久的兄长,此间提出这么一嘴,玩笑的意思居多,本是想趣一趣他来着,不想闻玄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继而竟真的起身站到他眼前,深深一揖,诚诚恳恳的唤了声‘表姐夫’。
这头杨眠溪双目一瞪,惊愕之情还未散,那头燕王妃进来看到这副场景,微一怔愣之后,便也入了正座,一双秀美的眼睛就殷殷的盯在了闻玄身上。
闻玄一笑,毫无犹豫之色,又朝着燕王妃一拜,道一句:“表姐在上,受玄一拜。”
冉俐雉抚掌,满意笑道:“嗯,不错,礼仪端正,这表妹夫我认了!往后可要好好待我们嗽玉呀,别欺负了她,也仔细别让她欺负了!”
杨眠溪这时回过味儿来了,端着茶盏啜了一口,颔首笑道:“嗯,这话不错。妹夫,你可好生上心些,别往后吃了亏再后悔!”
他摇头一阵无奈的轻笑。三人坐下来叙了几回,后一道用了晚膳后,闻玄便与杨眠溪挪进了书房里相谈。
杨眠溪这时候想起自己那位王兄来,便问道:“我一路进城,听说二王兄的王驾是昨日到的?”
闻玄颔首,道:“楚王行所置在太守府,我已经派人去知会过了,只说我明日便要启程离开,南越旧土上许多事要与你漏夜交代,今日无暇,你明日午后再去拜见他便可。”
“启程离开?!”别的倒没什么,这几个字却让杨眠溪微微诧然:“那西北军政如何?”
“虽说须得文武配合,但你与楚王带同文臣班底逐步渗透是需要时日的,我总不能一直同你们在这儿耗着,退一步说,这西境本也不是我的本分,如今父亲既不能回返,我便直接下令移交与藏锋了。这点子权力,我还是有的。”
自然了,杨眠溪纵使远离京畿政局多年,但也知道杨衍放给紫宸上将的权力有多大。这件事,放在谢公那儿都得向上呈报一番,可紫宸上将却因着身份灵活的缘故,可以自行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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