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玄突然有些不想跟她说话。
拉下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一双爪子，他坐到她身边，祭出两分恰到好处的幽怨之色，控诉道：“小别胜新婚，我以为你能更热情些，而非惊恐。”
“我这哪里是惊恐，分明是惊愕！”谢冉这时候回过神来，连带着一连串的问题也都跟着来了：“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告诉我？两越的后事那么多，你处理完了吗？还是倚功造过，这就开始玩忽职守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个个与国有关，就没一个跟他有关的。
闻玄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对她道：“两越国土加一起顶一个大乂还有余，纵然贫瘠，也处处有人，我总不可能一直在那儿管着那摊事。皇上已经指派了楚王与燕王过去，命之协同接收诸城邦，一众文臣班子也都下来了，至于肃清残兵之事，我已下令全权交由藏锋处置，有冉竟、郗惔两位将军在身边帮着他，应当不成问题。”
说着，他脸色又有些委屈，满是怨念道：“你见到我，难道这辈子都要先国事再家事吗？”
谢冉还消化着他那些话，随口理直气壮道：“那这是军营，当然先得说国事，等回家了我再跟你先说家事。”
说着，心里捋完了西境的事，她又将心操到了北境上，两手扯着他的领口晃起来，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过来做什么？就算西境的事脱得开身，可北境……”
“我想你了，就过来了。”
满腔的疑问被这八个字一堵就再也发不出来了，谢冉乍一听，立时就愣住了，紧跟着就觉得没来由的血气上涌，整张脸也以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
这反应有点上道。闻上将又惊又喜。
不过嗽玉郡主的道通常也只能上那么可见的一时半晌，闻上将心里忖度着正打算再接再厉时，就听她扎刺似的突然间又激动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你亮明身份了？曜之渊清澍识他们都见过你了？”
主要是，脑子一乱她就想起早先那起子震天动地的阵势，现在看来，既然闻玄是真的，那极有可能那会儿的地动山摇，也并不是自己梦中的癔症。
而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么一种可能——
“为什么不亮明身份？你夫君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闻玄含笑看着她，两句反问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想，果然呐！果然！估计外头已经演过了一场全营列队拜上将的戏码，偏自己这个主将还能在这儿睡得跟猪似的，也是能耐了。
不过谢冉头疼的不是他亮明身份，而是他亮明身份给谁看到了的事。眉眼一蹙，她恨恨的数落起来：“这就不是见不见得了人的事！你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你不清楚？得亏这不是在主帐，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知道她指的是云渊清，想起适才见过的那位很是客气谦恭的清俊公子，闻玄笑了笑，道：“我见过漱冰公子了，人不错，很开明，你不必担心。”
这倒是一点都不出谢冉的预料。
“渊清心里就是一百个膈应你也不会表现出来，可你自己得有点儿自知之明好吧？”她很是大愁，“再者说，放下渊清不提，我帐中看不上你的还大有其人呢！”
“大有其人呐……”咂摸着这几个字，他忽然眯了眯眼，倾身往前一凑，倏然间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你指的是对你有心的温王律，还是与漱冰公子互通心意的清王彻？”
起先还因为这鼻尖碰鼻尖的距离略生出些微妙的羞赧之意，然而在听到后半句之后，她立时便猛地往后一抻身子，这回倒真是惊恐个彻底：“……你，你还知道什么？”
闻玄扬了扬眉，看着她淡淡道：“你应该问我不知道什么。”
这句话落在她心头，仿佛一锤子砸醒了她，原先的那些隐隐而发的喜悦被砸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连掩都懒得掩的芥蒂愁绪。
看着她因自己这一句话而深凝下来的眉目，闻玄不消细想便知道她在疑虑些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好在此刻剖论。他略一想，启口便佯作不察的遮了过去，只将西境那头两越那些宗室、旧将的处置事宜随口与她说来听，谢冉倒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能应两声，唯有垂眸间那道忧思眉色却始终未有半分消散。
寻常事不能让她分心，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有意试探着问道：“蒙妃母子的事，处理的不顺利？”
果然这话有效。谢冉一听便抬起了头，想了想，道：“王嫂已经到南诏大营了，剩下的还没有消息。”缓了缓，她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道：“她不愿意回去。”
闻玄没有说话。
她又说：“她想留在大乂，为昭明王兄洗雪。”
那道目光饱含着心照不宣的等待，他知道她是有意在等自己主动提及那件事情——那件早就种在两人之间的前嫌旧隙。可殊不知，他却也是在等着她来问。
不但此事，更有那些藏在他心里不能与人说的事，如果她不问，他总是不愿意主动去同她说的。
候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话，谢冉眉头一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怎么想？”
“你怎么想？”
两道音色异口同声的响起，谢冉蹙了蹙眉。
闻玄浅笑着拉她的手，说道：“如若你愿意保全她，那她母子留下倒也无妨。”顿了顿，他问：“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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