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答案的片刻光阴里,闻玄心里是发慌的。
从小到大,所有磨难、顺遂的经历都算上,即便是政局上的豪赌都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不单单是惧怕,还有一种全然无能为力的惶恐。
这件事说来选择权并不在谢冉手里,汲媚对此也一清二楚。可她却并没有来让自己选,反而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谢冉,如此一来,无论谢冉怎么选,两人之间的隔阂都势必会就此种下。
而当谢冉蹙着问,‘这事需要选’的时候,他只觉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明明是一个意料之中、也理所应当的答案,可真的听到,他还是难以接受。
谢冉眼看着他的瞳孔在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骤然一缩,继而却是仿佛遁入坐忘之境,目光深深直直的,一点一点沉下去。
然后,她被他箍紧的双臂上便传来入骨的疼痛。
“嘶……你快给我松开!”
谢冉倒吸一口冷气,挣扎着去扒他的手,闻玄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任她杀猪般的嚎叫充斥进自己耳中,也没半点撒手的意思。最后还是她自力更生,上了招子使了三分巧劲,才好不容易从他那一双铁掌里逃出生天。
“……你干嘛跟我下死手?还嫌我们家事不够大,想添了我这条命去凑数怎么着?”
她退下榻去同他拉开些距离,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批判起来,可顾自说了半晌,却是半点回应也没有。
谢冉有点生气。
她一眼杀过去,瞪着他斥问:“犯了错误就不说话?这么有出息?”
这一看,她才发现了点不对。
闻玄一直就没动。
头都没抬,连姿势都还像自己依旧在他跟前杵着时一样,两只手悬在空中,中间还都虚握着。
她心头一动,涌上了一股自己都没发觉的急意。
顾不得手臂上未消的疼痛,她一步窜回去,看他低着头,自己索性就直接跪在榻前抬起脑袋仰视着人,这一看不得了,差点没把她直接吓倒了。
“哟哟哟……眼睛怎么还红了……差点被捏死的是我吧?”
她捏起他的下巴,来回晃了晃他的头,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闻玄却都一言不发,那双发红的眸子里尽是隐忍,依稀有水汽可见,硬生生的堆砌出一泓可怜来。
谁见过紫宸上将哭?委屈的那种?
说出去没人会信吧?
谢冉惊悚之余,端得是一腔的困惑不解。
怎么回事?谁做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样想了半天,恍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谢冉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要答应她吧?!”
这句话闻玄竟然听到了。
他微露不解,抬起头睁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你不是……”
谢冉抱臂在望,居高临下的态势里,生生渲染出一股危险:“我不是什么?”
他向来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此刻却涌现出一丝孩童般的迷惑,微微蹙眉,问道:“你说这事不需要选,不是要答应她,难道还是要回绝她?”
谢冉气个半死。
“对啊!”她两脚一跺,理直气壮的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答应她?”
从惊诧到呆滞再到不解,最后,他眼里的情绪固定在责难的一格里,站起来憋了半天,最后指着她就问出了一句:“你怎么这么不孝啊?!”
谢冉差点没笑出来。
合着这事在他眼里还真是个死局?自己答应了就是委屈他,自己不答应,就是对不起父亲,不义不孝的罪名,自己左右是逃不掉了?
“你真敢说!”
她喊了一嗓子,继而长长缓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另一边坐下来,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
“我怎么不孝?我是父母一手养育、哥哥一手教导出来的,为了父亲的性命我可以粉身碎骨拿自己去换,可你若不想,我凭什么拿你去换?夫妻头道便是彼此尊重,我若做出这等自私苟且之事,来日父亲就是完完全全的好了也会再被我气过去的!更不提以后我千古百年,去那头找哥哥,又会把哥哥气成什么样子!”
她一口气吼完,转头再去看时,就见闻玄一脸呆滞的样子杵在那儿,这回倒是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了。
有时候闻玄觉得,谢冉的存在,其中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在这污浊世故中,提醒自己什么是本源的对错。
是啊,这件事,谢冉没有权力做决定。
她不是不想救父亲,但她不会用折节与不尊重去换父亲一个安康,她是感情用事的女子,却总将大义放在感情之前。他时常会忘记,又或是根本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纯粹的人。
分明,这样的人,是自己从来的心之所向,而现在谢冉出现了,他却反而总不敢相信。
一阵风在静室中掠过,谢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闻玄从席子上拉起来,死扣在怀里动也动不了了。
“咳咳咳咳……咳咳……”谢冉在他后背上死捶了好几下,一阵猛咳之后,终于恶狠狠问出来了:“……你干嘛!适才没捏死我现在又想勒死我啊!”
巨大的压抑下生出的狂喜在心头泛滥翻涌,闻玄对她的挣扎置之不理,手里的力气松了两分,却仍旧死死不放人。到后来谢冉扑腾累了,索性也就认命了。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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