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冉没搭理他的问题。
满脸的若有所思,她目光里带着浓厚的探究意味,看着闻呇继续问道:“你俩年纪相近,朝夕相对那么些时日,该说的不该说的总归互通了许多又无罢?”
还朝夕相对……互通有无……
闻呇下意识的一哆嗦,直有种自己这些日子是去拉着勾栏头牌喝花酒诉衷肠的错觉。
他猛地甩了甩头,警惕的望着她道:“我就问了句小质子,您这都想到哪儿去了……”
谢冉似乎有些烦躁,直接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似乎是对她这样粗暴的态度不满意,闻呇撇撇嘴,顿了半晌方思忖道:“要说说话,那确实是说了许多。您想啊,四周就置了两个紫宸卫放哨,那一方巴掌大点儿的地界,又没什么戏耍好消磨时光,平日我跟姓霍的要是再不说两句话扯乎扯乎,那还不得闷死啊?”
说着,一眼瞥到谢冉的冷冰冰的神色,他一缩脖子,收了收颇张扬的情绪。
“不过说归说,什么互通有无却是大大的谈不上,都是有背景的人,说起话来谁还没个分寸啊!”
若是平时自然会十分的有分寸,可是眼下么……
想到那少年能因自己的一句话便红了眼圈,谢冉觉得闻呇与他相处了那么些时日,真要追究,定然是能追究出点什么的。
这样想着,她也不再拐弯,直言便问:“他有没有提到过高泣?”
“高泣?”
闻呇先是有些意外,看了看谢冉不是玩笑的脸色,也意识到她的认真,很是想了一会儿后说道:“他似乎从未主动说过,不过偶有那么两回我倒提过,至于他反应么……啧啧,挺烈的。”
谢冉眉头一动,细细想了想。
“……恨?”
她揣度着。
“诶,别说,现在想来倒真是有点意思。”这样说着,细品了品,闻呇却又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像全是恨意,反而是有些……爱恨交加?总之是避之唯恐不及,仿佛生怕谁提到那人似的。”
那少年能因蒙忌的命令而将自己的判断冷落一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足以说明他是很得霍氏家训真传的一个人——事上极忠。
极尽忠诚,加之还是个正当热血的年纪,提及高泣,除了恨意竟还能有别的情绪吗?
她想,看来天册之乱背后的那潭水,至今还未曾被外人触碰到底。
一日眨眼便过,到了第二日,谢至回京。
头午入宫觐见述职,杨衍倒是没多留人,场面一过,私情上又加诸些嘱咐,之后便将人放出了宫。谢至这头回了乌衣巷,只回家中象征性的点了个卯,因空荡寂寥,下午便去了定元王府。晚上闻夫人做主摆了场简致家宴,人虽不多,但一餐下来,却也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如今谢公爷可真叫是炙手可热了,不回来则已,今次人还没到金陵呢,各家王孙公卿的拜帖便已经在门房堆成了小山。你倒会躲懒,耗在我这儿便不回去了,也是没个道理!”
小宴后,谢冉与谢至在府中南庭信步说话。一听她提及谢家门外那排了队糊上来的人串子,谢至便觉的从心往外的发苦。虽说也是从小到大见惯了的场面,只是过去应对这些事从来摊不到自己身上,他自然也从未上心过,可正如他姐姐所说,这一回却是大不一样了。
谢氏易主,以后这些,便都是他的功夫。
“二姐,这话别人说就说了,你还笑话我?明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应对那些事了。更何况蕤蕤也在这儿,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我回去做什么?”
谢冉轻笑一声:“应对周旋,你是不喜欢啊,多少年了,好不容易进宫谢回恩述回职,却还是来去匆匆的架势。”说着,她颇为怪罪的看了他一眼,“兄长都特意提出来了,你也不说去看看阿姐?”
闻言,谢至眉间不易察觉的一蹙。
那一道情绪转瞬即逝,可他的语气却难以安之若素,不觉间便沾上些冷漠:“清明殿已是我能至最远之处了,再往里,放眼都是腌臜。”
谢冉不能说自己不认同,但一想着后宫里还有长姐,她又觉得这说法怎么说也不是极尽妥当的。
正这样想着,便听谢至那边语气稍稍软了些,又道了一句:“不过长姐那里我是真很抱歉的。”
他满脸是无奈,谢冉看着,也是心疼,便也不再继续为难他了。
过了片刻,她问道:“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这段日子在西境,一切可还顺遂?”
“就那样吧。”说起这个话题,谢至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可谢冉却不知惊讶与他的态度。
这么简单的四个字,背后蕴藏的深意便是完全不怎么样。
接收到姐姐微有些诧异的眼色,谢至却是一笑:“我不像你,一个人撑起一方国土,西境老将多,年轻的也未必都服我,也是意料中事,一步一步熬罢。所幸之前收归两越时还赚了点名声,军心还能得些,我也算知足了。”
他说完,转头却发现谢冉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有些出神。
“……二姐?”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待她回神便问:“你怎么了?”
谢冉收回心,目光落在他身上,渐渐便有了些温柔。
谢至多少年得不到一回这样的待遇,一时见了,只觉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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