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渐护送谢蕤寻着过往的秘密途经来到南诏,边境附近小心的周转了三天光景之后,最终来到一处避世山谷。入目那一片凛冽寒风里还依旧坚韧飘摇的泼墨草时,谢蕤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渐上来就能猜到地方了。
山谷藏得隐秘,倒趁着那谷中唯一的一座建筑过于显眼。谢蕤未近前时望去,只觉得那座破庙融在这谷中,有些像斗大的墨迹弄污了一副画卷,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两人就这样找过来,说来也算得上是单刀赴会,诚意十足。也是赶得巧,沈渐与谢蕤上门时,霍尘里被蒙忌派出门去不在,这四面透风的破庙里,也就只剩了昔日名动天下的天册陛下一人。
或许是对自己的藏身之地太过自信了,见到这两人时,蒙忌一副声色动也未动,唯有那双眸子里深得可怕。
他过去是见过沈渐的,但在今日这人人模狗样的以闻玄手下之名自报家门之前,他却是对这位沈公子的真实身份半点洞悉也没有。
就更不必说站在沈渐身前,这个美得没有半点遮掩的绝色女孩了。
直到她淡笑一颔首,报了一句陈郡谢蕤。
蒙忌冰封似的瞳孔到底没抵过这四个字的重击,狠狠缩了一下。
那一瞬间,眼前这女孩的身影依稀重合到了当初边境军帐中的某一幕——那时,其琛还在。
谢蕤看得出来,自沈渐拿出闻玄信物之后,蒙忌心头便放松了下来。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蒙忌的脸色,此间略一思忖,侧过头对沈渐道:“沈公子,烦劳门外稍等片刻?”
闻言,另外两人都各自有些惊讶。比起沈渐的不放心,蒙忌眼里则更多了两分探究与三分警惕。
沈渐只犹豫了顷刻,随即便示礼离去。这时候,谢蕤回头与蒙忌对视起来,眼里颇有些似笑非笑之意。
这眼神,纵然是从这样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孩眸中流露出来,但却还是看得蒙忌很不舒服。
反观谢蕤,将简陋却规整的庙中打量了一圈,浑身却是透着一股极为放松的气度。
她满眼没见着满意的席椅坐具,索性也就继续这个对面而立的姿态与他开了口:“适才家门已经报过了,尊驾若有什么疑惑,皆可出口,谢蕤定当尽心解答。”
当世头美的音容,怎么着都是一等一的享受,可这番话落到蒙忌耳中,却让他眉头又蹙得深了许多。
是她语气不对?
抑或用词不够有礼?
不,都不是。是她周身此刻透露出的一种态度。
一种名为不重视的态度。
不知怎么的,蒙忌当下便有些着恼,憋了片刻后,紧着嗓子质问了一句:“闻玄让你来的?”
话音未落,他清楚的看到谢蕤挑了挑眉。
她脸上明晃晃的挂着一副‘不过如此’的态度,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分明是在说……
“我还以为你能问出些更高明的问题。”谢蕤漫不经心的拂了拂衣袖,轻笑一声,反问回去:“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还是说你对你自己的藏身之地这样的没有信心,除却你主动相告的含章兄之外,还能被其他人洞悉了去?”
这话说出来,已经是褪下了一切温良恭俭让的外衣,直接进阶为‘你我’之谈了。
蒙忌心头一动,半晌,脸上态度反倒缓和了些。
“敦柔郡主……”他将眼前的女孩端量了片刻,语气不明的笑了一声:“你也够让人意外的了。”
笑里不乏些轻蔑,只是谢蕤却不以为意。
他又说:“不过信着他的话,我经年蛰伏,最终却只等来你这么一个助力……实在很难让人安心啊!”
谢蕤淡笑道:“你都敢信着他的话,压上这不动声色的经年蛰伏,如今还有什么好不安心的呢?”她摊了摊手,轻描淡写:“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推你归位,也不算什么难事。”
蒙忌眼中难以抑制的透出一道危险的光。
当年敢于战前孤身来敌国为质的人,今天说出这番话……
“你若真有这等能耐,自然想要的东西也不会轻了。”蒙忌没有去追究她这话里的水分,只要想想送她过来的人是谁,这一局,他就很感兴趣。
于是他转身坐到一边的睡榻上,挑了挑下颔,道:“说罢,我先听听条件。”
谢蕤却问:“我的条件,还是含章兄的条件?”
“有区别吗?”蒙忌嗤笑一声,想起如今身在大乂北境的人,目光一时有些飘忽:“他把你送来助我,不就证明他已经有决定了吗。”
否则,便是手下当真无人,也不会选谢冉的妹妹。
得到这个答案,谢蕤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她道:“一句话罢了——”
“你复位,与大乂订死盟。”
蒙忌眉一皱:“死盟?”
谢蕤点头。
“这一回盟约既下,无论两国之间再生出什么龃龉,你与乾明君上各自在位期间,都不得发兵进犯盟国。”
她缓缓朝他走近了两步,很随意的姿态,都带着不容忽视的贵气。而当她那双极美的眼睛定定的与他对视过去时,顷刻刹那里,蒙忌从那眸中看到了绝顶的威仪。
她说:“你应了,蒙阳的命就是你的、南诏的帝位就是你的。”
蒙忌听完这些,心头那叫一百感交集。
那情绪多得他不敢去理,压了压,最后克制着露出一声讽笑:“你难道觉得我会同大乂站在一处?闻玄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为何下野?若然我真如你所言与大乂订立死盟,则复国不就等同于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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