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灶台上，三双眼睛紧紧盯着还未掀起的锅盖。
明哥儿更是不停的抽着鼻子，那谗样儿悠然瞧着都觉得不忍心。但还是硬下心肠道：“现在还不行，等锅里的水去了大半，那味道才叫好呢，再等等。”
几人又眼巴巴的等了一会儿。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悠然起身掀开锅盖，一阵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只见肉块炖的酥烂，汤色浓白。那油腥早叫悠然给撇去了，只堪堪剩了小半锅汤，香味只往那鼻孔里钻。
悠然又往里撒了点盐巴，捞起勺子舀了一点吹了吹气，往口里一送，瞬时被口里的鲜香满足的眯了眼：“成了！”
明哥儿极有眼色的递了碗过去。
三个大粗瓷碗，盛的满满当当。明哥儿文哥儿两个人只摆好了碗筷，端坐在灶台旁，并不动筷。
悠然收拾停当，一面拿简易围裙擦了手，一面坐了下来：“怎么不吃啊？”
明哥儿乖巧道：“等阿姐一起吃！”
萌的悠然心都快化了。文哥儿与她递了碗筷，几个人才吃了起来。那味道，入口顺滑，咸淡正好，再来一口汤喝下去，那股热乎劲儿从食道一直滑到胃里，周身都是暖洋洋的，别提多舒服了。
几人吃了个痛快。悠然摸着肚子歪在灶台旁，一动都不想动。这才叫饭啊...合着自己以前吃的都是些什么...，果然是形势比人强啊。
想当年自己吃个米饭还要炒俩菜呢，如今成什么了，几个饼子一碗汤就打发了。看来以后要多在吃食上下下功夫了，人家喜姐儿每天忙的什么似的，都还想着加菜呢，她这儿现在半点事儿没有，要是还把日子过的跟以前似的那糟心样儿，她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吃肉就吃肉吧，这个时节哪来的青菜可吃。她倒是不顾忌的。看文哥儿今天吃饭的劲头，倒比她还想的开。至于明哥儿...，不知者无罪么。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么。
打定了主意的悠然催着兄弟俩外面玩去，自己则是慢慢收拾着灶房的杂物。理了理他们现在的存粮，细米白面倒是不少，可也就这些了，连根儿菜毛都没有。
倒是让她在墙角那儿找出两坛子咸菜来，上好的大头菜。这玩意儿保存时间长，想是卢氏之前腌上的，闻着味道跟她在双尾巷的院子里找出来的一样。
想着受了东婶家这么厚的礼，不去拜访实在是说不过去。可又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算了，礼清情谊重，人家热心帮了许多忙，总是个礼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禹的妻子张氏正泛着愁呢，老爷子的晚饭一口没动，晌饭也没怎么吃，这可怎生是好。张氏不敢耽搁，与顾禹说了。
顾禹也是发愁。略想了想道：“既这样，把饭菜都撤了吧，你去厨下炖碗鸡蛋来，要嫩嫩的，旁的就别管了。”
张氏应了，自去厨房忙活去了。
顾禹在老父门前犹豫半响，还是推门进去了。老人只落寞的坐了床边，望着墙上挂着的字幅发呆。上面是“厚德载物”四个大字。笔迹浑厚有力，不知是谁人书写。
“你说，顾家的祖业传到我这里，还能再传几代.....老了，到底是老了啊....。”
顾聆幽幽叹道。
顾禹不敢答话。
“咱们顾家，当年也是出过人物的，当朝一品啊，可惜被奸人陷害了，才不得不辞官隐居避世。我等子孙不争气啊...。我自打接了这位置来，每日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可结果呢！就出了一个顾铭啊!”
老人喘着粗气，已是双目赤红：“族里给他填了多少窟窿！他父母不成事，那么好的媳妇儿，我舍了老脸给他求娶来，比对你都精心！他是争气啊！把个好好的媳妇儿给熬死了！你看今天文哥儿的样子，可有半分不舍？这哪里是改族谱，分明是解了恨！”
顾禹上前替老父揉着胸口，低眉敛目。
老人缓了缓神，看着儿子顺从的表情，叹了口气：“你是个孝顺的，媳妇也贤惠，家里和顺，我也高兴。只是待我百年后，你支了事，就这么无甚主意的样子，叫我怎么安心！”
顾禹扑通一声跪了地上。沉声道：“儿子无能，叫父亲操心了。”
非是他不努力，只是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只是把字认全，便不错了。他每日只闷头干活，心里也没什么大主意，只勤勤恳恳过日子。父亲说什么，便做什么罢了。
老父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顾氏人口日渐凋零，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读书识字的人并不多，几代下来，大家都忙着为生计奔波，纵使知道读书识字是好事，却也少有人送孩子入族学的。
这顾氏族学也是传了几代了，在周边也小有名气。不少有临边乡里有些条件的送孩子来入学。本来是顾氏族人专用的，族里出粮出力，供养先生。只是顾氏人口渐少，即使不收束脩，也少有人能坚持下去，大都是识得几个字便罢了。
加上外来求学者渐多，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便收起外姓学生来，也赚些束脩。渐渐地就成了半公半私的学堂。便是有出息的，也是外姓子弟，这般墙里开花墙外香的，叫顾聆怎么不郁闷！
老人收拾了心情，扶起儿子缓声道：“非是怪你无能，只是眼下咱们处境堪忧啊，你道里正今天是为什么来的，闻着味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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