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梁铭已经跪倒在地，绝望从心而生，看着龙座上的青年，他竟然开始战栗。
长长的账册等念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王正道口干舌燥，众臣目瞪口呆，这等巨贪便是他们饱读经书，也是闻所未闻。
谢樟看起来精神好似也并不太好，他缓缓从龙座上起身，走到辜梁铭眼前，痛惜道：“论起来，朕应唤你一声舅舅，可这般罪过，你要让朕如何宽宥？”
辜梁铭将视线与皇上对上，年轻帝王的眼中并没有一丝同情与不舍，而是漠然。
他生生的打了个冷颤，胸口像是被千金巨石压迫，越来越痛，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昏倒前他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房顶，若是早早动手，或许今日站在这里笑的就是他们了。
谢樟看着被侍卫抬出大殿的辜梁铭，缓缓的收回目光，重新走上龙座，道：“辜家如此，都是朕之错，是朕失察，任其自由，方才让辜家造此大错，可太后因皇后年轻病殁，如今身体欠安，朕念及养育之恩，也实在是不忍对辜家苛责，朕会下罪己诏，同时减赋一年，以示朕之惭愧。”
王正道本以为皇上此次会将抄家清算，却不想最后确实这样一个不疼不痒的结果，他一时有些怔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皇上圣明，吾皇万岁……”
他怔怔然的跟着跪下、叩拜，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那个高坐在上首的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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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这般了，皇上居然只是夺爵？连抄家都未曾？”王贵妃不相信的看着杨有德，半响后才重重的捶了下床榻，恨声道：“果真太后不死，皇帝还要忌惮么？”
杨有德连忙劝道：“娘娘……”
王贵妃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福寿宫方向，脸上俱是不甘怨恨。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她还年轻，等得起！
杨有德见王贵妃情绪平静下来，才带着几分小心道：“娘娘，还有一事……”
王贵妃看着吞吞吐吐的杨有德，不悦道：“还有何事？”
杨有德默了默，小声道：“朝会散时，皇上召见了马次辅，问到了马次辅家的小姐。”
王贵妃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做问了马次辅家的小姐？皇上如何知晓马家的小姐？”
杨有德继续道：“奴才刚刚打听了下，皇后薨逝第二日，马小姐与马夫人进宫祭拜，马小姐不知怎么的就去了园子，刚好与正在园子中的皇上遇到了，听闻二人还说了话……“
这个马方雅惯会装模作样的！只是……她突然转头看着杨有德道：“这个马方雅算起来与本宫年纪差不了多少，难不成到如今还未曾出嫁？”
杨有德不语，只能默默的垂下了头，王贵妃略想便也明白了，定是未出嫁的，昇朝妇人发饰都不一样，皇上有岂能辩不出来。
她虽然心中气恼，面色却很快平静下来，点头道：“本宫知晓了，这话也要让这宫里的其他姐妹知晓才行，否则哪天突然多了个人，还不让人奇怪。”
杨有德低低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王贵妃半靠着床，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面色渐渐惆怅。就是那一面，皇上就刻意留下了马次辅问话，若是马方雅真的进了宫，自己又该如何呢？
她幽幽的低叹一声，想到了福寿宫的辜太后，心中更加憎恨，双手慢慢抓紧床单，一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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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樟看着马致远，笑了笑，温声道：“马大人不必如此小心，那日也是宫人不用心，才会让马小姐在园中胡乱走动，不妨事。”
马致远笑着连连附和：“是皇上大度，小女回家之后，还赞扬皇上性格温和，毫无架子呢。”
谢樟摆了摆手，道：“马小姐性格开朗，自然不会觉得拘束，这等小事不必再提了。”
马致远听到谢樟对女儿的夸奖，又惊又喜，连忙应道：“臣日后定当带小女拜谢皇上。”
谢樟勾了勾唇，淡淡道：“王首辅要管来年春闱，孙树青一案，便由你定夺审问人选吧。朝中大臣一向不许私下联系外姓藩王，孙树青身为京都提督，掌管京都防务，与定南王如此较好，究竟所为何事，你要当做案中之重，细细查探。”
马致远眼中闪过一抹灵光，立刻收起笑脸，正色道：“臣明白。”
谢樟满意的看着马致远，点了点头：“如此，朕便不留你了，告退吧。”
刘洪见马致远离开，方才捧着宫舆图走了进来。
谢樟缓缓吐出一口气，把玩着手里的佛珠，看着正在铺图纸的刘洪，起身走过去，问道：“太后今日如何？”
“太后身体尚好，蓝太医一直在福寿宫照顾着。”
谢樟目光浏览在宫舆图上，闻言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手指从宫舆图上一点一点滑过，最终落在其中一座宫苑上，他有些不悦的将图纸合上，想了想道：“宣詹子凡！”
詹子凡是安平大长公主的驸马，亦是内务府总管。论辈分，皇上应叫他一声姑丈。此时正为了辜皇后的大丧忙的昏天暗地，听闻皇帝召见，以为是皇后陵墓一事，便匆匆跟着刘洪来到宝庆殿。
刚进宝庆殿，就听到皇上道：“朕要修缮一座宫苑。”
詹子凡一愣，瞅了皇上一眼，提醒道：“启禀皇上，腊月不动土，这是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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