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青站住脚，歪头想一想，却是笑说，忘记了生母的名字，只知道养母的名字唤作柳絮。
郑乔坤闻听，当即灰了面色，喘口粗气，身子晃一晃，跌坐到椅子上动弹不得。
“大老爷，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我养母不成？”于小青避在门边，一脸无知状的问道。
郑乔坤抬头望她一眼，却是挥挥袖子，让她走，声音有些凄凉的嘱咐道：“于小青，这府里人多嘴杂，事也多，你自己一无靠山二无本事，要事事小心，好好侍奉二爷才是。”
于小青答应着，又告声辞，方才离开。
郑乔坤在椅子上直直坐了一盏茶工夫，才醒过神，唤一直跟着他的贴身小厮白果进来。
“白果，你还记得老爷我那年下江南，在秦淮河上逍遥的那些日子么？”郑乔坤问他。
白果闪闪眼，便也笑道：“怎么就不记得，老爷当时还认识了一位红粉知已，可惜呀，那个女人竟是个水性杨花的，辜负了老爷的一片真心。”
郑乔坤的面色暗一暗，叹气：“她跟我的时候尚是个处子之身，事情过了这些年，我也没想明白，她倒底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偷人的？那几个月，明明是天天跟着我的。”
“老爷，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她虽然是跟着你，可老爷您毕竟有公事在身，要去衙门点卯当值，再说了，偷人这种事还用多大工夫？一盏茶工夫足能让她怀上孽种了。”白果低声道。
郑乔坤面露凄色，忧郁的叹口气，不再讲话。
白果自去倒了杯茶给他，他也不喝，只操着手坐着，似是陷进了往事中，再出不来。
过了半晌，方才捧起那盏茶，却又问着白果：“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那纷缕有个姐妹，也是画舫上的歌伎，两人经常一起扮戏子唱游园惊梦的那个？”
“记得，怎么不记得，柳絮儿啊，当年我还笑话过老爷，怎么就看上纷缕了呢，那柳絮儿可比纷缕生的好，又娇媚妖艳会哄人欢心呢。”白果由衷的笑道。
郑乔坤刚入口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呛的大咳不止，手里的茶盏也翻倒在书桌上，湿了一大片书页。
白果忙赶上前收拾，不知老爷为何会如此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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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于小青刚走回来，打算回屋子绣个扇坠子去，她本不会绣花，可这每日闲时难熬，便跟荣儿学会了，刚学会倒是瘾头大，总想着一下子就能绣出个锦绣天地来，将荣儿的手艺比下去。
岂料还未走进门，便见陆敏身着素淡的衣裳，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走了来。
于小青忙上前打招呼。
“二爷不在家？”陆敏在杏树下的石凳子上坐了，无精打彩的问道。
于小青点点头，告诉她二爷是跟着大爷出去会客了。
陆敏竟眼圈子一红似要落泪的模样。
“要不，我让小厮叫他回来？”于小青问她。
陆敏却摇摇头，声音悲怆的开口：”不用了，我就是心里难受，所以要出来走走，又不知能去哪里，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我去端茶姨娘喝。“于小青跑进屋去，端了盏茶出来，却正看见陆敏拿帕子拭眼泪，见她出来，却又端了端架子，装出风淡云轻的模样。
于小青将茶递给她。陆敏手捧着，却不喝，幽幽叹一声，说道：”今儿是我父母的忌辰，我却不能出去到他们的坟头尽尽孝，也真是没用。“
于小青哏了哏，这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也没想到陆敏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瞧瞧，我倒是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陆敏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言，不待于小青答话，便又说道。
“姨娘，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还知道父母是谁，我这样的孤魂野鬼，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呢。”
于小青的眼睛闪了闪，说出这番让陆敏吃惊的话来。
陆敏却完全没有吃惊的表情，苦笑一声，点头道：“你终于说实话了，来的时候不是说，是于大娘的女儿么？”
“我若不那么说，能进得了这庙门么？若进不了这庙门，现在早饿死在外面了罢？”于小青叹道。
陆敏的眼睛又红起来，落了泪，拿帕子去拭，不怕于小青看见。
“姨娘，你等着，我出去买些纸钱回来，你那院子离太太那边近，不便烧，只在二爷这后花园子里烧了，祭下爹娘也是好的。”于小青说着，要进屋换衣裳出门去。
陆敏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感激的道：“你这个人，成天冒冒失失的，不是惹祸就是惹事，快别去了，让人看见了，可是死罪。”
“不能罢？你不说我不说，哪个人会知道？”于小青笑道。
陆敏指指正屋，撅了撅嘴。
“你是说二奶奶？放心罢，她不在，自从二太太走后，她倒是有一大半时间住在二太太那屋里，不怎么回来了。
前些天不知哪里弄了个药方子，熬了药给二爷补身子，二爷偏偏不领情，一口不肯喝，听她们说，二奶奶在屋里哭了一夜，这两天就更不愿意回来了。”于小青皱眉叹道。
“傻子，她哪里是住在二太太那边，她是跟她爹娘住在一起，大老爷不是把府后面那一幢小别院给了她家么？
我可听我院子里的小厮说，她爹这一坐牢倒学好了，出来后也不喝酒赌钱，竟然做起了正经事，依旧操起祖业，在前门外开了老大一间药铺子，说是做的有声有色呐。”陆敏羡慕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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