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飞机刚刚起飞的时候，宋之楠就睡了过去，张启明起先还喝着小酒，带着耳机收看机上娱乐节目，当然调来调去都是那么几个固定的电影，考虑到张启明经常坐飞机，所以这意味着每部电影他至少都看过三遍。半小时不到，张启明也跟着睡了过去。好在他们一开始就嘱咐空乘，除非飞机降落，否则别叫醒他们，所以即便在整架飞机的空气中弥漫着今日晚餐“红烧鱼肉面”和“三杯鸡饭”的交织的气息，他们也依然沉沉地睡着，一点也没有被打扰。
他们惊醒在飞机触底降落时，飞机轮撞击地面的那一瞬间。天知道三个轮子如何能承受得了这样庞大的机身与猛烈的撞击？飞机降落并非不平稳，只是惯性所为，让头靠头睡得正香的两人的脑袋也随着震动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张启明显然是伤得更重的那个，“你的头是什么做的？不锈钢吗？”
“我再也不敢说自己是个浅眠的人了，我几乎睡到飞机坠毁了我也不知道的地步。”宋之楠揉了揉额角。
“我们还在飞机上呢，你想机组成员把你当恐怖分子架走吗？以危害机舱安全的罪名？”张启明制止道。
宋之楠撇撇嘴，接着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这也许有些怪异，但他最近的睡眠时间真的越来越长，好像要将前半生欠缺的睡眠全都补上似的。他曾经晨兴夜寐，不知疲倦，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来忙于工作和习武，有时通宵达旦也未曾疲惫至此，即使在酣梦之中也未曾有过半分松懈，风吹草动也能让自己立刻进入迎战状态。瞧瞧现在，每天早晨不再五点起床也罢，竟然还能在一架行驶在万米高空上的飞机上睡得不省人事。
“正常人就会在飞机上睡得这么香，没有人能抗拒在飞机调暗灯光时的困意，欢迎来到正常人的世界，亲爱的将军大人！”张启明低声嘲讽道，“顺便说一句，这里没有人需要你时刻备战，睡眠七小时以上是每个成年人的权利。”
“虽然我还是为自己的懒惰感到苦恼，不过也许你说的对，这里没有忽然杀出来的异族人，也没有随时可能吹响的号角，我甚至能连续几个月不带武器出门，至今仍能安全地活下来，这一切真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如果你带了武器才不能安全活下来，你会在拘留所，身败名裂，并且等着我在外面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捞出来。”张启明警告道。
“是吗？”宋之楠惊讶道，“可是自从我们路遇劫匪之后，我都在腿上绑着水果刀出门。直到Tommy，你给我安排的造型团队里天知道是干什么的那个男人，捂着心口用比杀鸡还可怕的声音尖叫着‘我的天啊，他竟然带着刀！’之后，我才勉为其难没有一直带着的。除了Tommy，没人找我麻烦。”
张启明一时语塞，千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好一番心理建设后才缓缓开口道：“我真该庆幸当时没教你怎么坐地铁，不然安检人员第一个把你摁在地上。”
“他们打不过我。”宋之楠得意道。
“答应我，别为了证明什么去找他们单挑好吗？”张启明头痛地扶着额头说道。
“我当然不会。”宋之楠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启明，好像在看一个智障，“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低能儿？张牙舞爪地去公然挑衅公职人员，等着被关进大牢？张大官人，我来自古代文明社会，不是茹毛饮血的远古好吗？”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张启明耸耸肩，“考虑到我替你收拾了这么多烂摊子，我觉得我有必要将一切防患于未然。”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宋之楠无所谓地耸耸肩，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他们边插科打诨边向行李提取处走去。
“我讨厌行李提取。”张启明交叉着双臂站在旋转台前不耐烦地说道。旋转台的履带上空无一物，依然在不辞劳苦地轮转着，显示屏上显示着行李正在运送中，而后台监控里的履带依然空空如也，看来行李远没有乘客走得快。“无论航空公司如何向我们宣称我们的行李会提前送达，我都非得浪费至少十几二十分钟的生命去等待。我尤其讨厌现在，我忘了给手机充电，而你连充电宝是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我还想联系上苏穆，我现在就只能干瞪着这个破转盘，等着它天降恩赐赶紧把我们的东西给吐出来。”
“你可以放松一些去思考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抱怨。”宋之楠飞快地横了他一眼，“你的精神都要被手机给绑架走了。天知道那天我在摄影棚，看着玻璃的反光中映照出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在低头玩手机的景象，究竟有多么恐怖。就好像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或者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被电子设备绑架的人的即视感。”
“你不沉迷于手机只是因为你不会。”张启明指出。
“不。”宋之楠转过头来认真道，“我不玩只是因为我不想。我承认一切这里的先进设备对我而言很新奇，我也确实体会到它们的有趣，但我不会让他们占据着我的人生，我已经落后这个世界大概好几千年了，我不介意过得再古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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