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息峰——太兴山的主峰。
别说那常年积雪的峰顶,这三九寒天里,便是山腰山脚,放眼望去也尽成一片雪原。此刻二人行经的山林,便是山腰南侧的“赤枫海”——他们已在此走了不下两个时辰,可周遭的景色却是未见分毫变化,就连那当空的金乌,也没有半点要坠地的意思。
“盛公子,你真的不上马?”
这是谢程箫第三次问这个问题。虽说已被拒绝了两次,但事不过三,至少还有一次机会。
可盛英却好似没听到一样,边走边兀自对那山林评头论足:“你看这漫山枫树,若是金秋时节来此,必定是千里飘红,美不胜收。只可惜严冬把林木摧得只剩秃枝,看着反倒怪渗人的。”
见那人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谢程箫轻笑一声,可心里还是怪不自在——他们虽以朋友相称,但自己怎样也是个外人,且不说被盛英救了多少次,这一路上吃穿用度也要仰仗小岛主解囊。现如今倒好,自己这“外人”不仅骑在了别人的宝驹之上,还让主人在下边给他牵马,难免生出些反客为主的唐突之感来。
于是谢程箫驻马道:“你若不上来,便换我下来步行吧。”
可他却不知,若真让那小岛主上马,这位“主人”只怕比让“外人”骑着自己的坐骑更加不自在。
便见盛英讪讪道:“我牵着小宝儿就行了,用不着乘马。本座又不似你……”
“不似我这般羸弱,孱弱,病弱,脆弱……已经功力尽失如同废人了。”谢程箫眉梢一挑,反问道,“对吗?”说着又摸了摸小宝儿的头,那宝驹有灵,竟是“呼呼”两声连连点头,如同起哄一般——这马的胳膊肘啊,果然是往外拐的。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盛英急道,“我是说……我又不似你受了伤。况且现在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出去……谢公子,你一个伤患就安心乘马吧。”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见对方服软,谢程箫又露出个促狭笑容,谑道,“盛公子,莫非是我之前那脚踢得太重,让你骑不了马了?”
“谢、程、箫!”盛英闻言满脸通红,气得一跺脚,立时便从地上捡了团雪打在他身上,哼声道,“你给我等着!”
可马上那人虽说挨了记雪球,却是笑得霜枝乱颤:“哎呀,盛公子又要欺负我这个羸弱之人了吗?”
却听盛英“哼”的一声,竟是飞身跨上了小宝儿,就这样坐在谢程箫身后,又将他手中缰绳一夺,负气道:“谢公子,我原先只道你同中原别的世家子弟一般,净是些虚伪做作之辈。后来相识一场,见你待人真诚,爱笑亦爱哭,乃是个心性单纯之人。可现在我却是明白了……你,谢程箫!就是个牙尖嘴利,满肚子坏水,爱损人又记仇的混蛋!”
谢程箫忽地一怔,非是为这几句言不由衷的话感到不悦,而是此情此景,此人发丝肌肤传来缱绻香气,还有那双放在自己腰旁,捉着缰绳的手,都在这一瞬间让他无比熟悉。
不过很快他便低下头,掩嘴轻笑起来。
盛英却没觉出异样,竟还故意凑到他耳边说:“谢公子,要尝尝日行千里的滋味吗?”
谢程箫听了笑得更甚,兀地紧紧捉住盛英的手,回道:“好啊,若是能跑出这迷阵,日行万里都没问题!”
“你放手!”盛英被这么一抓,惊得连忙抽回了手。可他却没下马,反倒老老实实坐在后面,思索道:“这山林漫雪,水木相生,不见金火。再者,今日又为大寒,生在艮丑。若是寻常阵法,我们这样顺着东北方向一直走,理应早该出去了才对。”
“以土破象,倒是无错。不过……”谢程箫驭马徐行,看了眼那即将再次见面的山边怪石,又道,“这‘迷阵’却不是寻常阵法。”
盛英眼神一转,道:“你且说来。”
“算上这回,我们已在这林子里转了五圈。”见小宝儿的蹄子再次跨过那怪石所在之处,谢程箫摸了摸下巴,“每次路过这座石头,我都会开始‘数树’。”
“数什么数?”盛英一时摸不着头脑。
谢程箫笑道:“当然是数那沿途的树。不知你有没发现,我们虽在这林子里原路转圈,可转的却不似同一个圈。”
“何解?”盛英问道。
谢程箫缓缓道:“除了第一圈你我皆没发现异状外,走完第二圈时,我们乃是途经了四百三十六棵树。第三圈是三百五十三颗,第四圈则只有二百二十颗。到第五圈时,却又增加到了七百零五颗,竟是每一次的数量都全然不同。我想,这里应是有好几个迷阵在交错重叠。”
“谢程箫,你可真是个细致人。”盛英赞道,“这沿途景色枯陈乏味,若换作我,绝对看不出这些门道来。”
“盛公子谬赞了,在下可当不起你这句夸奖。”谢程箫轻笑,看着两旁光秃秃的枝丫随着马蹄前行而缓慢后移,又道,“我虽能看出这些门道,却不知那布阵之人为何要这么做。盛公子,你既也发现了些奇诡之处,怎不说来听听。”
盛英听了自得一笑,继而正色道:“依你所言,这里应是不止一个阵法。不过,这些阵法说是不同,却更像是在原本的阵法上一层层地反复修补,才导致了这番混乱。至于我发现的——便是这里不止有多个阵法,更有一道幻术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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