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声音惊动了周围草棚中的人。
转眼间，一群人便朝姜杨他们的草棚围了过去，眼中盯着冒着青烟的临时灶台直冒绿光。
众人没想到只是烧水也能引得难民骚动，顿时如临大敌。
“你们想干嘛！退后退后！”
奈何饿狠了的难民根本听不见这话，依旧朝着烧水的锅冲去。
姜杨连忙喊道：“把盖子掀开！”
盖子被掀开，露出锅里清澈的水。
难民们脚下一顿，这才抬眼看向姜杨他们。
如今的岭口村日子好了，但大伙儿不论是上山还是下田穿的依然是补过补丁、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平日里，也就学堂里的孩子穿的齐整些。
但来之前，他们也都特意换上了旧衣裳。
因此，众人除了整洁、精神些，瞧着并不富裕。
难民们有经验的很，若是大户人家派人来施粥，来的人穿的衣裳是不可能有补丁的。
又见锅里确实是水，纷纷止步。
姜杨松了口气，连忙道：“我们只是在烧水，若是大伙儿想喝水，一会儿可以拿碗来盛。”
见难民们没有动，姜杨继续道：“我们是附近山里的猎户，县令派我们过来就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且放心，待我们猎到猎物，换了粮，你们就不必挨饿了。”
难民们心中一动，却依旧不肯退去。
双方僵持之际，赵普带着差役们赶到了。
“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吗？！”赵普怒斥道。
“赵捕头，我们实在是太饿了……”人群中有人开口道。
闻言，赵普语气一软，“我知道你们饿，可县令大人不是在想办法吗？这些义士便是大人请来帮忙的，明日起，他们不仅会教你们打猎，还会教你们认识可食用的植物。届时你们必不会再挨饿了。”
众人一听，木然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光亮，看向姜杨等人。
却见他们中大多脸庞稚嫩，其中还有几个未长大的孩子。
众人眼中的那一丝光亮又暗淡了些。
这么长时间了，县令大人为他们四处奔走，他们都看在眼中，这是他们一路走来，在任何城镇都没有过的待遇。
只是随着救济粮一减再减，他们心中隐约明白，这样的日子怕是也不长久了。
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赵捕头，您给我们个准话，我们是不是活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在场难民皆满脸悲戚。
“自然不是！”赵普毫不犹豫道：“不是说了吗，义士们会教你们打猎……”
赵普费劲口舌，难民们却依然无动于衷。显然并不相信姜杨等人的到来能改变什么。
好在有赵普的安抚，他们也不再围着姜杨他们的草棚。
看着他们默默离开的身影，姜杨等人心中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赵普上前朝姜杨拱手道：“让诸位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大人一开始便怕难民们躁动，因此并没有将你们的来意大肆宣扬。”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姜杨表示理解，赵普又道：“方才我们已经去通知了选好的青壮，一百五十人，其中五十人明日随你回村，剩下一百人留着学打猎。”
姜杨微微颔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棚，开口道：“赵大哥若是方便，可否带我去聚集地内走走？”
赵普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姜杨带着数名运输队成员，以及坚决要跟着的学堂小分队走向聚集地，在赵普的带领下，挨个草棚看过去。
“……这几个草棚住的都是一些失孤的孩童，因为先前孩童丢失的事，如今这边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这些孩子也乖觉，大的照顾小的，倒是能互相依靠。”
……
这个聚集地几乎是赵普一手建立的，一路走来如数家珍，只要姜杨开口问，他便事无巨细地告知，尤其是那些被选中的青壮。
学堂小分队众人跟在一旁，拿着绑在木板上的纸笔认真记录，一路上也不知哭过多少回了。
……
“……那人名叫冯奇，逃难路上遇到山匪，为了护住妻儿，被砍掉了左耳，妻子被山匪凌辱，侥幸逃脱，夫妻二人遭此劫难，却愣是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活了下来……先前何七他们偷孩子，便是他们夫妻二人发现的。”
姜苗心中震撼，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清瘦却面容坚毅的女子。
姜苗收回目光，眨了眨眼中的泪花，握着炭笔用力地在纸上写下：“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苏先生教他们识字，从不拘于字词，也常会教他们一些诗句。
以前她只知此诗说的是竹，如今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活得如竹一般顽强又执着。
一行人走走停停，听着赵普的介绍，眼眶不知湿了多少回。
事实上，虽然县衙缺钱，但因为有韩县令以身作则，城中常有心善的百姓会前来帮忙，或是帮着照料失孤的孩童，或是有医者前来义诊……相比于一路上的逃难，难民们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很难想象，若不是遇到如韩老一般的县令，他们的处境又会如何。
姜杨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开口道：“赵兄，等云娘他们回来，便请这些人过去吧。”
赵普一愣，“你是准备下午便带他们进山？”
姜杨点点头，“早一日猎到猎物，他们便能早一日吃上饭。”
“可下午进山，恐怕赶不及天黑前回来……”赵普担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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