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摇头：“我没法保证少谨没事，所以没法保证七小姐没事。但有一点你尽可放心，我与少谨是朋友，你家少谦与少谨是兄弟，我想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当然，假如国公决心要走到那步，也不是冷月能拦住的。”冷月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武人，“所以冷六斗胆想跟国公谈谈合作的事情，国公是否能摒退无关之人呢？”
徐天赐点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仿佛觉得冷月在跟他说笑话：“六公子直说无妨，这是我的人。”
冷月故意探身朝门外瞅了瞅，仿佛要清点清点徐天赐的人马：“我想令公子的性情，国公应当最了解。现在少谨被他捉走只是权宜之计，可国公要是大张旗鼓地进山寻人，难保情急之下他不会做什么动作。我看国公不如先偃旗息鼓，我们再从长计议？反正少谨在令公子手上，一家人嘛，什么事不好商量呢？”
徐天赐的手摊开，按在桌面上，他微僵的肩膀也舒缓下来：“六公子这话说的，那我为何不直接跟犬子商量，还在这里跟你浪费唇舌？”
冷月摇头，慢吞吞地反驳：“国公若是能与令公子商量，还能坐在这里，听冷月软磨硬泡吗？徐少谨被绑一事蹊跷，十有**幕后还有黑手，国公上来就大张旗鼓地追踪令公子，还能追得到令公子背后的势力吗？眼下我们都想寻个真相，如果冷月没猜错，令公子背后这人，是想拿着徐鹏举与国公做个交易，国公难道不想借冷月之口，探探底、砍砍价？”
徐天赐没说话，他盯着冷月看，好像有点不认识这个冷家的六公子了。
冷月接着说：“国公不必担忧我与徐鹏举的交情，冷月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已经变成一具无情无义的尸体，醍醐灌顶想清了很多事情，比如说，与徐鹏举那种喝酒喝出来的交情靠不住，国公才是能给冷月提供支持的人。所以我希望这次风波结束，我们还可以谈谈其他生意——比如说，镇江府、夜行人。”
“一个芮儿挡不住我父亲。就算他再宠芮儿，真遇上天大的利益，他也不可能因为芮儿放弃。如果冷月失败了，我可能只能拿着你，向他投诚。那时候，冷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背锅。”
徐德鸿半眯着眼，盯着阴影外溪水反射的阳光。刀子去查看地形了不在身边，他身边只有一个闭目养神看起来像是在补觉的徐鹏举。
徐鹏举却不理他。
徐德鸿仿佛毫不在意，继续说：“二哥，我的事情，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大哥胎里带病，身体一直不好，父亲未必会器重他，我出生的时候，我娘亲担心我成为众矢之的，借口我体弱多病，把我送到流云寺，自己关起门来过与世无争的生活，想不到还是被那些姬妾们害了。自从师父圆寂，我从流云寺回到徐家，徐家上下就每一个人对我正眼相看。老四老六觉得我这个‘长子’将会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若不是为了我母亲真正的死因，我也不愿回来趟这潭浑水，但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只能往上爬，二哥你能明白吗？你一定最明白，寻常人家尺布斗粟尚且你死我活，何况我们徐家，还有一个魏国公的世袭爵位。”
徐德鸿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二哥我很羡慕你，你有六公子，有刘子宁，有那么多两肋插刀的朋友可以为你出生入死。可是我为了再徐家活下去，却只能夹着尾巴，仰仗父亲的鼻息，生怕做的事情不合他心意，我是真的……真的走不下去了……”
“所以说你这次你把金陵搅得天翻地覆，究竟是想让三叔看看你的能力，还是拿刚到手的‘夜行人’骗冷月入局，将冷月和我献祭给三叔？”
徐鹏举悄然睁开眼睛，这一次他身上再没有吊儿郎当的气质。他定定地靠在山谷的石头上，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与那个咋咋呼呼的魏国小公爷判若两人。
徐德鸿一愣，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徐鹏举抢了白：“如果是前者，我劝你放弃你手里的‘夜行人’。‘夜行人’是先帝一手创立的，我不想看着他们被一个智障带上绝路。所以是后者，对吗？少谦，你想获取三叔的认可和信任，想替他办成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情，好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继承人，名正言顺地接过他手里那群脱离‘朱寿’控制的夜行人，以完成你师父的遗志？我倒是想不通，一个老和尚还有什么遗志，难不成他原本打算还了俗，效仿太祖皇帝，扯面大旗造反不成？”徐鹏举脸色一转，嗤笑了两声，“少谦，你是觉得你二哥我是个白痴呢，还是觉得六公子是个废物呢？金陵城里藏龙卧虎，仗着手里有点先人传下来的实力，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了？”
“二哥……”徐德鸿想辩解两句，可是他的嗓音干涩，张了张口，竟只说出半句话来。
“老三，我不相信夜行人的势力能在你手里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你不是五六年前在你师父圆寂之时接过夜行人的。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今年春天，冷家灭门前后？”
徐鹏举舔着后槽牙，也不管徐德鸿有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复，一边摸索着后背的绳索一边喃喃自语：“冷家灭门前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仿佛一夕之间都针对夜行人而来。我倒是好奇，针对夜行人的，到底是不是‘西厂’？而现在的夜行人，又挡了谁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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