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过去。刚过了二月底陆子籍的生日，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像往年一样，和朋友们喝一回酒，回去探望一下老爹，再和陈瑛一起出发去各自管辖的地方。
快到三月的时候，天气依旧寒冷，不穿上长袄都不敢出门，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各州筹备起守军操练、开武库清点等事宜，而琉璃国总有异动，南屿各州郡统军都得做好应战的准备。
只有一人除外。
皇帝突然允准了陈瑛的上书，下旨让他回到京城当京师守备。论说陈瑛不厌其烦的上书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怎么偏就在这个时候放他走了呢？
偏偏在……最不能离开的时候。
“统军。”张远敲了敲门。
“进来。”
“统军。”张远拱手道。
“什么事？”
“听说统军您要走了……我……我买了点东西……”
“你这样破费，我不好意思收下的。”陈瑛瞥了一眼，看不出来拿了什么。
“统军不要这样说，要不是您的栽培，我……”张远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索性一跪不起。
陈瑛放下笔，凝视着他。
沈策。他和沈策真像，性格也很像。
陈瑛叹了口气，摆脱掉突然闯进脑海的故人，缓缓开口道：“这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不过是比别人早点发现而已。”
“请您一定要收下。”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也留下做个念想。这个抽屉里有几罐茶叶，你自己拿去，送人也行，留着也行。不许拒绝。”
“……是。”张远俯身拜道。
“精锐营交给你，你知道要怎么做的。”
“在下明白。”
“明白就好，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统军……”张远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怎么？”
“我们……是不是要和琉璃打起来了？”
“不一定。怎么，想上战场建功立业了？”陈瑛眼中含笑地望着他。
“不是……统军您不知道么？听说这次带兵出征的是锦州统军冯年和定州统军陆子籍，他们已经被召回京城了。”
“什么时候的事？”陈瑛眉梢轻轻一动，心里却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两天传起来的。”张远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京城……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陆统军是骁勇善战的，有他在……我们会嬴的……”陈瑛故作镇定地安慰道。此刻他心如乱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打发了张远，仔细地梳理着个中的细枝末节。但他仍旧没有任何头绪。
陈瑛回到京城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自他述职归来，府卫就来报：门外多了不少奇怪的人，像是探子。陈瑛亲身实验以后发现——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能自由进出怡园。只要他想出门，就一定会被人拦下，亮出袖里腰里藏着的禁卫腰牌——尽管他们在外人眼里不过是扫街的、卖包子的、卖贴画的闲杂人等。
与此同时，皇帝准许他在府内办公的圣旨也下来了。
这明摆着就是禁足，把他关在府里不许出门。
大战在即，将军禁足。这是多么荒唐的笑话。幸好他还有“影子”，可以替他传信，让他了解基本的战况。
元和七年三月二十日，镇南关传来八百里加急军书：琉璃大举进攻南屿边境，边境地区无法招架，请求京城支援。
陈瑛主动请缨，奏折却被退了回来。同日皇帝降下圣旨：冯年为横海军主帅，陆子籍为主将，三天后从京城出发。
其余人等，留守待命。
这等于明说了，陈瑛不能去。
陈瑛兀自胡思乱想时，听到绿绮通传道：“公子，陆公子来了。”
他猛地站起来，带起的风翻乱了书页。
他想见，却又不愿见的人出现了。他的视线渐渐聚焦在那个越来越近的人身上。
“令书……”他触到那熟悉的温热躯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
“你好些了吗？”陆子籍那沉静而富有磁性的醇厚嗓音在耳畔响起，让他一直悬着的心落回原处。陆子籍用力环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
“好些了。”陈瑛十分留恋眼前这个人的温度，不舍得松手。陆子籍身上并没有香料的气味，却带着一股温香，钻进人心尖，温柔得像他那草木一般的灵魂。
“琉璃来得突然……我也没有办法……”
“你不觉得这次……和七年前如出一辙么？”陈瑛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太像了，像得我都害怕。”
“你不能害怕，你还要保护我们，是吧？”陈瑛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就不能去了，你要好好保重……”
其实我不想让你去。陈瑛强忍着，咽下这句苦涩的话。陆子籍是他黑暗生命中宝贵的光，是他筋疲力尽时出现的救命稻草。他一路走来，宁可粉身碎骨落入深渊，最后却落进了陆子籍的温柔乡里。
然而这世上一切的美好，不过都是“彩云易散琉璃脆”，终究不会长久。
“你不放心我么？”陆子籍挑眉一笑，唇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有。”几乎是低进尘埃里的声音。
“我们会嬴的。”
真的会赢吗？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两个人透过眼神看清彼此心事，原来他们都不过是编织出一个让对方心安的谎话而已。
何必呢。陈瑛在心里轻叹。何必如此。
“横海军……他们……”
“我知道，但我们已经有经验了，不是么？”陆子籍打断了他的话。
陈瑛抬起头，正对上陆子籍严肃的目光。他的眼眶本就深邃，严肃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深度。
“好了，你趁着这个机会也休息休息。你不是早就不想干了么？现在正好。”陆子籍抬起手，轻轻拭去陈瑛眼角的泪水。他当年被这双多情的眼睛迷得神魂颠倒，心里化成一汪春水，陷进这无边柔情里不可自拔。
“我要你好好的回来见我。”
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但他心里仍有一分执着的念想。
“好。”
陈瑛把陆子籍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开。明天就是他们出征的日子。
会再见的。他想。
没过几天，陈瑛偷偷安插在军队里的“影子”传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横海军在半路遭遇山匪劫道，损失八百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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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辱骂，我可以接受除此以外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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