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逸刚从御史台出去,想着要不要租马车回家。谁知才出门,便听有人叫他。他心里一惊,那天的恐惧又涌上心头。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萧安。
“御史回家么?”萧安拱手赔罪。
“是啊,也没处可去——怎么了?”他摆摆手示意萧安不用赔礼,问道。
“御史上车吧,小的送您一程。”
“啊?这不......”
“请。”萧安伸手示意道。王居逸不好推却,只好上了车。
王居逸刚钻进车厢,便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那人急促的呼吸渐渐安定,车厢里一片安静。他把他抱得很紧,似乎要让他浸透自己的温热气息。
“我想你了。”
“诶,我也是。”王居逸轻轻拍着他后背。“好了,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你还说呢,这几日不是完全写不了字么?又不肯叫人代笔——我看看,摔得怎样了?”萧师杰说着便拉过王居逸的手,把衣袖褪下去一些,仔细打量着。手上的擦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白皙的手指上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倒是手腕处因为摔得太寸劲儿,留下了大片淤青,左手还有点肿。萧师杰低下头,轻吻那青紫纵横的伤痕。
“望贤,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什么没碰见过?连追杀都不是第一次了。”王居逸苦笑道。“我要是连这个都怕,就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趟这浑水。可我已经决定走下去了,怎么会后悔呢?”
“对不起,对不起......”萧师杰喃喃道,“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我自愿的。”王居逸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视着萧师杰。“我答应过你,我心甘情愿。”
萧师杰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把他拥进自己怀里。
“我还能吃到天香楼的桃花糕就满足了,至于别的,由他去吧。我自己小心些便是了。”
“你呀......”萧师杰被他说得安心了几分,“一会儿叫人给你买去,先送你回家,这段时间我先不找你了,你自己多小心。别太想我。”
“嗤。”王居逸被他的不要脸逗笑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萧师杰的后背,像在安慰一只猫。
“公子,现在就走吗?”萧安敲了敲马车壁。
“走吧。”萧师杰转过头来对怀里的人低声道:“我的人一直都在,你一定要小心。”他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旁边那辆马车车夫是萧华,他会送你回家。去吧,多保重。”
“你也是。”王居逸捏了捏他的手,掀起帘子下了车。
萧师杰从窗口望着那辆马车远去,才放下帘子。
“公子,回府吗?”萧安问道。
“不,我还要见一个人。去三里坊,你不要过去,在外头等我。”
“是。
马车很快到了三里坊,那一带大都是官宦居住地,宫里也有大太监偷偷摸摸买了房子光明正大住进去。萧师杰寻至一处灰墙房子前,说自己是来送饼的。
门很快开了。
“左相。”夏敬亲自出来迎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无误以后才关上门。
“夏内监坐吧,我不用茶。”
“是。”夏敬侍立一旁,低声道:“左相,要开始了吗?”
“你是李旻之下的副掌事,首领内监的位子跑不了是你的,我估计他那边不用太久,现在大臣们都在施压,皇上不可能为了他而放弃拉拢这些势力。”
“那.....那边不会换人挤掉奴婢么?”
萧师杰摇摇头。“你放心。”
夏敬默默点头。“那在下什么时候......”
“先不急,你和沈氏联系好没有?”
“回左相的话,都打点妥帖了。”
“那好,你告诉她,答应她的事情我会办到,让她定不要有所顾虑。”
“是......左相,那个......”
“怎么了?”
“那个药......就是李旻进上的那些,奴婢要不要......”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白么?”萧师杰望着他,目光微冷。“太医院、钦天监没有几个干净的,你行事要小心。”
“是。”
“我走了,让几个人跟我出来,穿得好一点。”
“是。”
萧师杰起身离开房间,身后跟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女。这样一来,看上去他就像是在拜访某个达官贵人一样。毕竟这房子是他送给夏敬的,方圆十里也只有这一个不是大官,很难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和行踪。
阳光照在狭小的曲折道路里,像是照进了地狱的缝隙。这千疮百孔的大地下埋葬着不知多少幽魂,他们伸出腐朽的手想要把他拉住,把他拉进黑暗的深渊。恶魔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他带着昏庸无能的伪装,站在尘烟四起的朝堂,四面八方射来想要把他彻底撕碎的如电目光。
昏暗的尘烟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身影,站在他身旁。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们背负生死罪孽,背负血淋淋的公道和太平——
他要斗,他要彻底撕下伪装——
坐拥这睥睨天下的至高无上。
·
清明时节雨纷纷。杏花点点,伴着雨丝落在地上。山间雾气弥漫,还带着些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气息。
雨水打湿了墓碑,几点花瓣落在上面。来人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打扰主人安眠似的。脚步溅起的泥点子弄脏了他的衣摆,他也毫不在意。
山间传来几声鸟叫,而后归于沉寂。这并不是令人高兴的季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