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假放完了,乐团正式开工,老曲召集了各部分的负责人去开会。这会我原本不应该参加,因为我只是一个乐手,但是老曲给我打了个电话勒令我也必须去。
老头儿现在谱大了,几天不见,他给自己写了幅字挂在书房正对门的墙壁上,还特意装裱了一下。写的那句我认识,是他常挂在嘴边念的:“千金散尽还复来”,李白写的《将进酒》。曲绫说临川欧巴是想告诉上门来的人他不在乎钱,所以不是什么演出都接。
我听了都替他那张老脸臊得慌,其实他根本就是在心疼那些被他亲口拒绝了的钱,所以写这么一句话给自己洗脑。
老曲说的大干一票,是指接下来的演出,给一个挺有名的歌手的演唱会做现场伴奏。用老曲的话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假如能演好了,这条路子扩出去了,那收益就会比原来那种单独的乐团表演多得多。
那个歌手要在演唱会上唱的一首歌,算是他的成名曲。一首中国风的流行歌,编曲里用了很多传统乐器,尤其二胡用的很妙,有一段独奏。他们想要在演唱会上通过现场伴奏来重现效果,所以才会来找民乐团。
那段独奏在歌曲原来的伴奏里是加了后期效果的,听起来很厚重。现场只用一把二胡肯定是做不到的,老曲让我和陆展彦上。
怪不得这老头儿特意打电话把我叫过来,原来是怕我在电话里直接拒绝。
我最烦出头。上次在游戏发布会上当了回角儿就碰到了贺天,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干了。结果老曲听了提脚就要踹我,说:“演唱会人家追求的是现场效果,整个乐团的二胡乐手就你和小陆长得还算顺眼,你们不上谁在上?!而且投资方指名要你!你以为我愿意让你这个刺儿头出去丢人现眼!”
曲绫在一旁笑的幸灾乐祸,说师兄你也成名人啦。
我:……
聊胜于无从来没有给别人现场伴奏过,老曲格外的重视,婆婆妈妈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大堆才散会。临走前他叫住我,说过几天要带我去个饭局,演唱会的现场制作想见一见我和陆展彦,等一切敲定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始排练。
听到我老老实实说了声好,老头儿才放过我。
会开完了又没事儿干了。
乐团就是这样,没演出的时候昏天暗地,有演出的时候没日没夜。前一个是闲的,后一个是忙的。
贺天每天出门都比我早,回的也比我晚,我每回就在半夜的时候借着夜色跟睡梦中的他打个照面。
这样挺好的,不用跟他说话。就这样眼睛一闭一睁,五年也就过去了吧。
贺家过年规矩很多,从初一到十五,红灯笼里蜡烛不灭。我第一次见,看得直咋舌。
元宵节那天早上我起床开门,看到管家捧着套衣服站在门外等我,说这是今天要穿的衣服,专门订制的,让我试试合不合身。又说十分抱歉,这原本是早就应该送到的,但是我的尺码送去的比较晚,所以现在才拿到衣服。
管家依然穿着正式的黑西装,只是领巾换成了红色的。我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接过,推说过一会儿会试。
我关上门,扫了一眼手里的衣服,也是西装,袖口有用红线掺着金丝绣的花纹,看上去低调又奢侈。今天不知道又要干点儿什么,有钱人家真是细致又周到。但我不过是个不花钱的租客,我不会穿的。
贺天照例已经出门了,我下楼的时候在客厅里见到了小傻狗,佣人给它换了件正红色的小马甲,丝绸面料,摸上去冰冰凉凉。
管家热热闹闹地张罗着佣人们换陈设,厨房也鼓着劲儿地做元宵。我看得好奇,问管家今天是不是有客人。管家回答说不是,这是规矩,一切准备好之后要等先生晚上回来祭门祭户。
我被这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明天要跟着老曲去饭局。老头儿说这是那个现场制作挑的时间,人家的日程安排比较紧凑,咱们只能迁就。
晚上,我坐在床上研究拿到的伴奏谱。确实很难,中间要和着弦乐把歌曲推向高潮,营造出气势磅礴的感觉。我的琴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我有点担心琴弦扛不住。
正纠结着,就听到有人敲门。拉开门一看,是管家。
“莫先生。”管家两手交叠在身前,微微躬身。
“齐叔,有事儿吗?”
管家吞吞吐吐,看上去十分为难:“是这样的……香案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院子里。但是先生来电话说,吉时之内赶不回来了……”
“所以呢?”我还是没太弄懂管家来找我的意图。
“先生的意思是,让您代他。”
“代他干什么?”
“祭门户。”管家说。
我听得想笑,忍了两秒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
荒唐至极。
我代他去祭他贺家的祖先?以什么身份?客人?还是他贺天的囚徒?
“齐叔这我不能答应。”
管家上下交叠的双手互相换了个位置,神情为难:“这……莫先生,时辰快到了,不能耽误。”
“齐叔,这没有道理,不行的。”我摇了摇头。
管家大概也觉得这很荒唐,再说不出别的话,却迟迟不肯走,估计是不敢违逆贺天。换成别人我早就摔门赶人了,看着面前这个老人我却怎么也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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