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皇城的各个官廨，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往日的懒散之风，一扫而空。
官员仪表不整，举止不端，迟到早退等现象，几乎绝迹。
这几天，各个官廨的门前，不约而同地都出现了一两个人，时刻监视着殿中侍御史高云和程处弼、杜荷等飞骑的动向。
只要他们的身影一出现，就赶紧回到官廨里报信儿，让大小官员们做好准备，别叫他们抓住把柄。
此时，高云、程处弼、杜荷三人，正在办事房里看信。
这些信，就是刚刚从自己的两个举报箱里拿出来的。
杜荷看着一封信，突然喊了起来。
“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啊，怎么连我爹都举报？”
“是吗？我看看你爹干什么坏事儿啦？”
程处弼一把抢过信。
“这没错啊，你爹中午在伙房里大吃大喝，一顿六个菜。他格外拿钱了么？午饭虽然是官中出钱，可也没那么多钱啊？他吃六个菜，别人就吃几个毕罗，他吃得钱多了，别人吃的就少了，这不就是占别人的便宜了么？我看举报得对。”
“对什么啊，哪个大官儿不占手下的便宜？能跟别人一样吃毕罗和冷淘吗？这就是恨我来监督他们，故意为难我，叫我爹丢脸。”
冷淘就是过水面条或者面片，加上点儿调料拌着吃。
“便是如此又能怎么样？毕竟你爹有错在先，打铁先得本身硬，你爹自己做的不对，人家盯上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二郎，你看我爹的事儿……。”
杜荷可怜巴巴地看着高云。
“杜荷，你忘了咱们的规矩吗？”
“好好好，我回避。可是，要是真的给我爹下了整改通知函，我回家还不得叫我爹给打得像狗一样？”
“那没办法，谁叫你摊上这么个爹呢？杜荷，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真正的孝子，敢于面对犯错的父亲。如果不防微杜渐，及时纠正你爹的错误，他将来就可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就不是整改通知函，很可能就是皇上的抄家诏书。”
“道理倒是这个道理，可是……。”
“程处弼，这个就由你来处理，杜荷，你就假装不知道此事。”
“好，那我就给杜如晦下整改通知函，叫他改正错误，既往不咎，以后不得再犯。否则就从头查起，张榜公布，列入黑名单，并且补交伙食费，叫他把多吃的都给吐出来。”
程处弼看看杜荷。
“喂，你看这样处置行不行啊？”
“我回避。”
杜荷气哼哼扭过头去。
程处弼填写完整改通知函，给高云看了一遍。
高云见没什么不妥，递给了程处弼。
“二郎，你什么意思？不会叫我给杜宰相送去吧？”
程处弼感觉不妙，刚才的兴奋劲儿，一扫而空。
“你说呢？杜荷回避，我又忙，你说谁去？”
“嘿嘿，二郎，这是咱们发出的第一份整改通知函，意义重大，我觉得还是你送去比较合适。”
“杜荷，你是什么意思？”
高云问道。
“我也觉得你去比较合适，我要回避啊。”
杜荷觉得，如果自己给老爹送这份《整改通知函》，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好，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那就我去。不过，有两件事儿你们要记住。”
“什么事儿，你说。”
“其一，这份整改通知函，从三皇五帝到如今，是第一次。这一定会被史家记载，你们就愿意失去这个青史留名的机会么？”
倒是不愿意，可还是先保住眼前的小命要紧啊。
“其二，将来给皇上和皇后送整改通知函的时候，我要回避，就得你来送去。”
程处弼急忙从高云手里抢过整改通知函。
“还是我送去吧。”
政事堂。
杜如晦看着这张《整改通知函》，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
程处弼站在他跟前，心里噗通噗通跳着。
他很想立刻就走，但是杜如晦没看完，他必须等到杜如晦在送达书上签字才能走。
杜如晦反复看了三遍，把整改通知函放到案上，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程处弼。
“小子，你们胆子不小啊，你知道我是……。”
不能说这句话，这个二愣子要是骂我是傻子，可就丢人了。
“程处弼，你怎么还不走？”
“等着你在送达书上签字。”
“我也要签字？”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好好好，你们这帮小王八蛋。
“杜荷在哪里，他知道此事么？”
“他在左街使官廨，不知道此事。不过，就是知道了，他也得回避。”
好好好，我签字，签，签，签。
“程处弼，你就不怕将来有人告你爹吗？”
杜如晦的眼光更加凌厉。
“我爹无官一身轻，不求名，不求利，只奉献，不索取，一心当一个志愿者，没什么好怕的。”
小王八蛋，算你狠。
杜如晦把送达书递给程处弼。
“谢谢宰相。”
程处弼行了一礼出去。
出了门，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原来已经出汗了。
爹，你当志愿者真好啊，我说话都硬气。
屋内，杜如晦把《整改通知函》递给房玄龄。房玄龄看完，又默默递给了封德彝和萧瑀。
萧瑀看完，又递给了杜如晦。
“来人，张贴出去，引以为戒。各位，从今日起，我们也得收敛起来。”
杜如晦笑呵呵说道，瞅着另外几人。
“克明，你看什么？”
封德彝问道。
“嘿嘿，我在想你们几个谁会收到下一份整改通知函。”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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