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笑轲把航班改签到了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八点，从首尔直飞回庆江的航班不到四个小时，如果不延误的话，落地刚好步入除夕。
当天早上他提前了四十分钟起床，检查了好几次水电气和行李后才穿上外套缠好围巾，打算五点半结束常规训练后直接从棋院坐地铁去机场候机。
临走前他和放在书桌上的兔子棋罐招手道别：“我走了，你好好看家。”
春节假期才一周，而且在庆江的家里还有一副棋，所以他思前想后，就算非常舍不得，他也不太想带着谢彦亲手做的棋罐一起颠簸。
灯灭了，门被关上了，这个只有三十几平米的小屋子倏忽间变得空旷，两只兔子乖乖蹲在桌角，无声地看着主人远走。
然而没一会儿，门外却重新响起了滚轮滑动的声音，紧接着是密码正确的开锁声，再来是欧笑轲由远及近略显急促的粗喘。
快迟到了，他左脚蹭右脚地把鞋子脱在门外，“咚咚咚”地跑进屋，跪在地上把满是衣物和伴手礼的行李箱在书桌前的地上摊开，随后起身把兔子棋罐捧起来，两对耳朵尖上各亲了一口。
“还是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于是他的行李箱又重了两斤。
或许是因为欧笑轲连续一周的睡前祈祷起了作用，回国这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没刮大风下大雪，航班准时抵达。欧笑轲出发前在机场卫生间未雨绸缪地换了一贴崭新的膏药，连续坐着不动四个小时才不至于那么痛苦，趁机眯了一觉反倒精神不少。
周遭的乘客们在落地前已经蠢蠢欲动，飞机在跑道滑行时就归心似箭地纷纷起立占领过道。欧笑轲靠窗坐着，毫无和他们竞争的欲|望，先开机给舅舅和谢彦发短信报平安。这时冯晓刚好走到接机口。
除夕已至，从不同国家地区飞回来过年的人格外多，接机口的警戒线外乌泱泱全是各种牌子和各种打扮的人，几乎没个下脚的地方。他望了一眼，知道欧笑轲还要再去等托运的行李，便干脆和他约定在换乘地铁的负一楼汇合。
转身远离人潮，他找到了距离最近的手扶电梯。
两侧扶手下的玻璃贴了广告，冯晓注意到，图片上是一家德国公司最新推出的三厢轿车，有宽敞简洁的内室、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座椅设计，且搭载了自动驻车系统和号称超级省油的新引擎。
他看着那张不断从眼前经过的图片，心想，等还完债、攒够了首付，他一定要先去把驾照学下来，然后买一辆这样的车，再也不让笑笑辛辛苦苦坐了一晚上飞机，还得拖着笨重的行李跟他一起坐机场快线回家。
但以他目前的收入和发展空间来看，欠许家和老家亲戚的钱起码还得再还上个五六年，等真的攒够了汽车首付，说不定笑笑已经不再需要他来接了。
冯晓有些气馁地别开眼，不想再看见这个使他心烦的广告。
结果他刚转过头，上行方向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和白色口罩的男生正好被两个并排站着的姑娘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凑巧地撞到了一起。
欧笑轲没料到谢彦会来机场，惊喜过后又是为难：“我舅舅也来了……”
这样就不太好意思黏黏糊糊做“很多事”了。
他一心想着扑进谢彦的怀里，让自己被久别重逢的属于谢彦的味道和体温包裹，无奈现在时机并不成熟，他还没做好把男朋友正式介绍给冯晓的准备。
“要不我们一起回吧？就说你刚好也来机场接人？”他大胆提议。
谢彦握着手机走到7号出口，被一看就不会撒谎的欧笑轲逗笑了：“那我接的人呢？”
欧笑轲蔫了：“也是哈……”
谢彦安慰他：“没关系，我就是为了早点看看你，你拿到行李之后快去找你舅舅，别让他担心。”
话音刚落，欧笑轲的箱子就在传送带上露了头。
“那你呢？你在哪儿？”他问。
“我啊，”谢彦站在人群后，“我在大厅。”
欧笑轲单手拎起近四十斤的行李就是一个百米冲刺：“我出来了！没、没有看到你啊？”
谢彦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喘气声，远远看着拖着硕大的箱子四处张望的欧笑轲，竟然在欣喜之前先感到了一阵剧烈的心酸。
“我看到你了。”他努力保持平静，“灰色衣服，银色行李箱，对不对？”
“嗯对！”欧笑轲干脆停下脚步，在那片人群中细细筛查，“你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这边人好多。”
得益于程卉从小对他仪态和生活习惯的严厉管教以及良好的遗传，即使每天盯着电脑，谢彦的视力也保持得很好，因此他现在站在十米开外，仍能清晰地分辨出欧笑轲得知他就在附近后，脸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没听到他的回音，这个笑容又逐渐变成了惴惴不安。
谢彦看得入了神。
他的小轲又瘦了。哪怕是冬天穿得更厚，身形也飘摇无所依似地，被热闹团聚的人们衬得茫然又无助。
“往右走十步，然后往你的一点钟方向看。”他轻声说。
“好。”欧笑轲抓紧手机，数着一二三四走了刚好十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扭头往一点钟的方向看，就猝不及防被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男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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