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急诊医生给他清洗了伤口，然后说需要缝针。
医生去准备缝合工具的时候，夏森的电话响了，特殊的铃声一听就知道是林渊，他用没受伤的左手别扭地掏出手机，深深吸气，然后接起电话，用很平和的嗓音低声说，“怎么了？”
“你不在家，有事吗？”林渊在那边轻声问，声音里有难掩的疲倦。
“嗯，酒吧有桌人一直没走，很快就回去了——”
他的谎言还没说完，医生的声音就传来，“可以过来缝合伤口了。”
撒谎被当场拆穿，夏森又尴尬又慌。
“你受伤了？在哪个医院？”林渊那边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都冷了一个度。
“小伤，被酒杯弄破了手。”夏森竭力安抚他。
“哪个医院？”林渊根本不理会，强势地问。
医生等得很无奈，对着电话报了医院名字，说，“我要开始缝合伤口了，你快点来吧。”
夏森听见那边挂了电话，叹息。
他看着自己因为要缝合伤口而被卷起的衣袖，手臂上颜色瑰丽，图画妖异又残酷的纹身依然清晰。
他一点也不想林渊知道这些，可是他的过往是这样漫长、清晰、深刻的存在，就如同这个纹身一样，他避无可避，难以隐藏。
缝合完伤口，阿业殷勤地跟着医生去帮他拿了消炎药，就被他打发走了。
在急诊室门前没坐几分钟，夏森就看着走道那头林渊匆匆走过来。
他也曾这样看着少年林渊背着书包走过医院走廊向自己走来，那时候不肯承认自己是期待的，甚至用透气做借口几次走道过道里张望。
此刻，隔过了七年的时光，他却重新体会到了曾经年少时盈满心底的温柔，有个人，这样挂念着自己。
伤口的疼痛瞬间都消散了，因为林渊此刻，就在他身边。
林渊走过来，第一时间低头查看他的伤口，然后抬头，脸色不好看，也不等他说话，就过去低声问了医生几个问题。等他出来，抿着唇看夏森，“你骗我。”
“我不想让你担心。”夏森低声说，用讨饶的语气。
“酒杯？”林渊居然不为所动，甚至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我见过多少伤口？看包扎情况就能看出你在撒谎？”
“我……不知道啊。”夏森有些苦涩地说。
七年时间，他有太多不知道了。
“这种程度的伤口，根本不会是意外造成，大部分都是人为原因。”林渊真的是生气了，连话都特别多，还语气僵硬。
夏森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这是林渊的担心。他此刻头发凌乱，眼圈又黑又重，一看就是一直没有睡过，可他匆匆赶来医院，还因为他的伤口发了很大的脾气。
他已经不是别扭的少年了，他舍不得林渊有一点难受，他舍不得跟他置气，所以第一个念头就是开口求和。
“对不起，是我不好。”夏森用没有受伤的手抓了一下林渊的手，很快放开。
林渊也沉默了一下，冷静下来，蹲**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垂着头问，“疼不疼？”
夏森强自压抑着想去摸一摸林渊紧皱的眉心的冲动，冲着他笑了，故作轻松，“你当我小孩子啊？”
“嗯。”林渊脸色还是不好看，接受了夏森的再次示好，有些别扭地低头给他吹了吹伤口。“起来回家。”
夏森跟在他后面走出医院，林渊自然而然地从他口袋里拿走了车钥匙去开车。
林渊没有追问为什么受伤，只是问他疼不疼。
夏森看着林渊的背影，心头一片柔软，连带漆黑一片的夜色都生出了一丝温柔来。
等到坐进副驾驶座，林渊自然地帮他系安全带，然后手指轻轻把他半卷的衣袖推高一点，低头去看。
他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花臂，夏森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着林渊下定论。
“我都不知道你有个纹身。”林渊抬头看他，眼底有点惊讶，又有点觉得有趣的神色。
“嗯，中二病。”
“很好看啊。”林渊客观地说，手指沿着纹身绘画的线条摩挲过去，用手指配合眼睛了解整幅图画。
夏森觉得手臂有点痒，一点点扩散到心里，可是又有点伤感。
林渊会喜欢这个好看的纹身，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这背后藏着什么样的过往。
“……阿修罗？”林渊有点不确定。
“你知道？”夏森惊讶，没有人一眼认出来过。
“嗯，了解过一点佛教内容。佛国六道众之一，天龙八部众神之一。没有天神的善行，却神的威力神通，有人的七情六欲，但又有鬼蜮的威力恶性。非神、非鬼、非人，介于神、鬼、人之间的怪物 。”林渊回忆着自己看到过的内容。
“对。”夏森低低地，沉重地应了一声。
他选择这个纹身和少年时代告别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他觉得自己和阿修罗一样，不是人也不是鬼，像人一样煎熬，却像鬼一样残暴。
忽然之间，他觉得特别疲倦。
总有一天，林渊会知道一切，他是警察，只要动动手指，打个招呼，这些鲜明存在的阴暗都会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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