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逃离这样的境况。他知道，在座的百分之六十都在等着看他的好戏，他们都猜到了答案，但是就像提前约定好了一样，都在装聋作哑。
秦冀冬不敢去看卓之湘。他自欺欺人地觉得手心里那个纸团仿佛拥有了生命，成了卓之湘第二，或者卓之湘人格的延续，只要握紧了它，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那股他怎么也摆脱不掉的恐惧，那是真正让秦冀冬浑身发凉、如坠冰窟的东西。原来在别人的一步步引导下，他才终于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驾驭卓之湘的能力，却还因为手里那点姑且称得上“权力”的东西而沾沾自喜，甚至敢于瞧不起其他男人面对卓之湘时过于低贱的求爱行为。
扪心自问，如果卓之湘现在脱下袜子，把脚掌伸到他面前，同意跟他**，但前提是让他真心捧起那只脚亲吻，他应该会兴奋地跳起来，然后就像应激反应一样毫无抵抗力地顺从——跟他曾经嘲讽过的连璟别无二致。
但最最可怕的是，即使他这么做了，换来的可能也只是卓之湘的漠然、无动于衷和厌烦。
秦冀冬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去过会所、没认识过别的男人了，这在几年前的他看来完全就是不可想象的。
他觉得自己就像只动物园的猴子，正被在场的其余五个人围观着最滑稽可笑的一面，偏偏他还束手无策。
越棠始终笑而不语，王牧也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汪竞城的眼神很冷，包含着轻微的不屑，鼻子的线条严肃而阴沉。而卓之湘，卓之湘在低头喝酒。
只有赵佳淇一头雾水。
“你们知道是谁了？”她感受到了场上诡异的气氛，细长的眉毛往上一挑，挨个把人脸看了一遍。
最后还是王牧解的围：“不会是卓之湘吧？是吗？你们早就分手了吧。”他故意把话说成这样，但还是让赵佳淇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卓之湘把唇边的啤酒罐移开，朝赵佳淇友善地笑，然后对王牧说：“我也觉得不是。”
“你们在一起过？”越棠这话像是替赵佳淇问的。
汪竞城的眼神同样发生了变化。
“秦冀冬？”赵佳淇催问道。
秦冀冬把手松开，放下那团被揉得皱巴巴的纸。
在王牧说出答案的那一刻，秦冀冬忽然就感到了解脱。他把纸团扔在桌面中央，就像把自己对卓之湘的心思赤条条放在众人面前。
伸手去拿的是汪竞城，他拾起并展开了那张纸条——
不知道是谁写的“卓之湘”三个字，笔迹很陌生，笔锋锐利而刚劲。
赵佳淇捂着嘴，细细地笑起来。她的视线来回游走在秦冀冬和卓之湘身上，没有恶意，但也不让人感到舒服。
“要是我抽到这张纸该多好，我也想趁机跟卓之湘表白呢。”王牧笑着打圆场，“某人不会吃醋吧？我们都很喜欢你男朋友。”
汪竞城脸上的线条瞬间融化成了一个看起来颇有诚意的微笑：“这说明湘湘魅力大，我应该感到幸运才是。”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王牧举起啤酒罐跟汪竞城隔空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来，秦冀冬交出你的手机。”
秦冀冬把手机拿出来，交到了王牧手里。
“就看你跟卓之湘的吧。”这话是赵佳淇说的，她探究的眼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停下。
“可以吗？”她问卓之湘。
卓之湘没什么不可以的。
最后决定的搜索词是“在乎”。
卓之湘：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在乎这段关系。
秦冀冬：你又在胡说什么？
卓之湘：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你只在乎你自己玩得开不开心。
秦冀冬：不要整天胡思乱想。乖，我现在在外面，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卓之湘：你不要回来了。
卓之湘：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秦冀冬：你在跟我生气？
卓之湘：没有。
秦冀冬：还说没有？
秦冀冬：算了，我懒得哄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今晚我不回去了。
卓之湘：秦冀冬
卓之湘：我现在很难过
卓之湘：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卓之湘：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讲，但又什么都不敢讲。
秦冀冬：那你说啊
卓之湘：我说了你就会回头吗？过去的事就能当作没发生过吗？你不会知道我第一次冲到外面抓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事实上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到后面我已经麻木了，我看你也麻木了。
秦冀冬：我逼你来的吗？你来我就不丢脸了？
卓之湘：我看你好像乐在其中。
秦冀冬：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家不都习惯了。
卓之湘：你看
卓之湘：好，我不说了。
这段聊天记录在五个人手里辗转了一圈，在这个过程中，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卓之湘是倒数第二个看的，很奇怪的是，他几乎忘掉了这段对话。他感觉文字里的他只是个标注了“卓之湘”名字的陌生人，对话内容更是遥远地仿佛上个世纪发生的故事。还有，他怎么会发这么酸叽叽的东西……
手机被他传给了汪竞城，最后回到了秦冀冬手里。
赵佳淇说：“看了好难过。”
越棠：“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都会有点小矛盾。”
赵佳淇：“也是。”
王牧：“所以你那晚回去了没？”
场上再次安静下来。
秦冀冬默默地看完那段对话，抬起头，望着卓之湘。
卓之湘知道他在看自己，于是往汪竞城的身侧躲了躲，刚好避开秦冀冬的视线。
汪竞城在背后扶了下卓之湘的腰，站出来说：“回没回去都不重要了，都过去了。大家现在还能做朋友，就是件挺难得的事。”
汪竞城表现得很大度，现任都这么说了，大家也都把心放了回去。
笑闹声中，秦冀冬重新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
下一个就轮到了汪竞城。汪竞城抽中的是一个政治明星，同样被猜了出来。
“连璟”两个字在卓之湘舌尖打了个旋，又被他悄悄收了回去。
“看你的聊天置顶吧。”王牧说。
汪竞城把手机递给王牧，王牧顺手一般送到了秦冀冬手里。
汪竞城的聊天置顶很简单，只有一列，备注“小暴脾气”。
秦冀冬手一顿，对众人说：“置顶还是卓之湘，换人吗？”
“换吧。”越棠说。
王牧也同意。
卓之湘知道他们是怕再让自己过不去，便摆摆手说：“没关系，看吧。”
汪竞城同样表示不介意。
秦冀冬双唇紧闭，唇线拉得很直：“既然这样，[感觉]这个词怎么样？”
王牧说：“不怎么样，我对[今天晚上]比较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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