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桥和徐月明在一旁你侬我侬，余容则去看一边正在吸溜咖喱的周徐有阳，果不其然，他的脖子上已经挂上了那枚原属于余容的长命锁，余容探手去翻看，被徐月明看见了，徐月明当即就站了起来，直直朝余容跪了下来。
余容头也不抬，只说：“这长命锁我不问你要。”
他说得太干脆，徐月明的恳求反而说不出口，怔过半天，才朝余容猛地一叩头，小绵羊一样的脸上稍纵即逝的坚毅在余容毫无为难意思的纵容下瞬间又化为了一片绕指柔，顾桥朝余容感激地看了一眼，伸手扶起跪倒在地的徐月明。
顾桥张口，良久才说：“多谢余容大人。”
“你们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余容朝顾桥面色冷淡地点点头，扯着燕绮怀的胳膊离开咖喱馆。
寒衣节刚过，十一月中旬刚始，杭州正值金桂红叶争艳之时，秋色正浓。
燕绮怀和余容走出不远，余容环顾四周，没见到可疑人影，才开口说：“那不是我的长命锁。”
燕绮怀点点头，并不意外。这件事在他看见那把银锁的第一瞬间就发现了，那把锁和余容脖子上曾经挂着的那一把很像，应该说，材质、图案，都挑不出毛病，唯一有差别的地方在于氧化的程度和肉眼辨别不出来的重量。
他们一个非人，一个日夜戴着那把长命锁，自然不会被骗过。
燕绮怀说：“我刚刚走过来的路上就在想，这件事情定然有蹊跷。”
“嗯。”余容颔首，“她一个预备鬼差，如非有特殊机缘，绝不可能学到化形之术。她死了两年，但期间应该没有动过给那小孩续命的念头——不然地府不可能毫无察觉，现在却忽然动了歪心思，还把主意打到我这儿来，要说背后没**控，我也不信。”
如果之前他还只是怀疑，找到徐月明之后，这个怀疑就彻底坐实了。
徐月明实在没什么心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却如此轻而易举收场；好不容易逃出来，竟然在送完长命锁以后只是陪儿子吃顿咖喱、看看西湖，可见她的智计实在太差劲，更没有什么野心。就凭这个脑子和温吞性格，能谋划一场学到化形术、逃出地府、夺得长命锁、给儿子续命，再回地府背锅谢罪、皆大欢喜的戏码？
“那么……这个幕后人的目的是什么？”燕绮怀沉思道，“他绝不可能只是路过觉得徐月明可怜，来做件好事。既然他把长命锁拿走了，还搞来一个假的掉包，目的应该绕不开长命锁。”
余容点头：“这个人的目的我不能确定。但是能做到这些的人不多。光化形这一条，会的人就太少太少了。”
“不止。”燕绮怀说，“小道长你想，徐月明尽管知道儿子身体不好，但并不知道他具体能活多久。长命锁能够替孩童续命至十二岁，如果他不会在十二岁之前夭亡，她这一番作为难道不是白费功夫？她目的如此明确地来抢你的长命锁，可见她知道了周徐有阳的命数。”
这一层余容还没清晰地认识到，但燕绮怀一说，他也想到了其中的恐怖：“……你是说这个人能入侵地府的档案馆？”
燕绮怀点了点头：“我以为那该叫生死簿。”
“……应该不会是顾桥和谢温书，他们两个人虽然护短，但看得出来，对这件事毫无准备。”余容说。
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找余容帮忙，多此一举，还把自己人往枪口上送。
风卷落下来一片红叶，正落在燕绮怀的肩膀上，燕绮怀稍稍错目，看了一眼叶子，转头看向余容时，忽然发觉他身上的金色数字再一次如潮涌翻滚，如同一片金浪，沿着他的身形席卷而上，他无法把眼见的场景告知余容，心里却无比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金色的数字每一次上涨，都意味着这件事与他要执行的那个任务息息相关。
做个简单的比喻，以游戏为例，如果有任务可做，玩家会在地图上看见一个蓝色感叹号，如果这个任务和主线相关，则是一个金色的感叹号。燕绮怀眼里的世界也是由某种算法构筑成的类游戏世界，大量的讯息挤在他眼前的同时，那些与他的目标息息相关的信息、或者可能有关的信息，也被重点标志了。
他最初和余容套近乎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看见了余容身上潮起潮落般的金色数字，他知道余容和他的任务息息相关。
余容正在沉思，并没发觉燕绮怀的出神，他思索了好一阵，才说：“我心目中有一个嫌疑人人选。”
“是谁？”燕绮怀问。
“我刚刚才知道他的名字。”余容说，“他叫明至真。”
明至真。
这个名字落入燕绮怀的耳中立刻掀起一阵浪花，制作他的人，名为“明至情”，这两个人的名字如此相似，足以证明他们一定在血脉上有某种关联。
然而燕绮怀遍寻脑中的资料，也毫无收获。这只能证明一点，明至情在制作他、灌输给他大量信息的时候，刻意把明至真这个人从他的世界里抹去了。
又或者所谓的明至真就是明至情，明至情就是明至真，只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燕绮怀不敢定论，只能将目光投向余容，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你也见过，那个一直抱你大腿的鬼魂就是明至真。他一直在策划使用某种秘术，需要找九十九个亡魂为引，这九十九个魂魄须得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还要满足三个并不好达成的条件。”余容那次地府之行所得到的信息和他之前的经历并没有全都告诉燕绮怀，提起明至真和这上古秘法还是第一次，“之前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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