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一轮弯月悬于空中，月色下，黎晁负手而立在树下，一脸的淡漠。
一半身子在树下，一半身子洒落月光，在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透过树叶，有细细碎碎的光透进来，终还是被黑暗吞噬。
黎晁前脚刚从屋里踏出来，里面的人就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嚎得他脚下一顿，只一刹那的停留，黎晁加快速度出了房门。
里面动静不小，在门外仍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黎晁站得笔直，月光下的脸神色很平静，他淡淡地吩咐下人去熬一碗冰糖雪梨来，并在心里默默数着，一炷香时间，什么时候到。
忽的，屋里还有些别的声音传出来，黎晁目光一凛，转身，巡视一圈，那个小穆，竟然不在。
没有迟疑，他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二人抱在一起，宋之乔头埋在小穆肩头，哭得一抽一抽，听见声响抬头，一双红透了的眼对上黎晁似利剑般的眼神。
“滚出去。”
说谁不言而喻，小穆看一眼情绪仍不大好的宋之乔，宋之乔却担心黎晁迁怒了他，忙得推他一把：“快出去。”
小穆依言颤悠悠地退出去，宋之乔脸上还挂着泪珠，黎晁上前去，伸手想替他抹了，宋之乔装作没看见他的手，抬袖自己抹了个干净。
黎晁手僵在空中半刻，又不甚在意地收了回来，然后气定神闲地在床沿处坐下，宋之乔身后含着那东西，坐不下只能趴在榻上，望着白花花的墙面出神。
屋里安静了半响，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二人间的气氛很平和，平和的有些不太正常。
黎晁有的是耐心陪宋之乔耗，他是完全占主导权的那个人，十乘十的胜算在，反观宋之乔，他没有一点点胜算，完完全全依附在黎晁身下，只能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他一出声，嗓子都是哑的，很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往蹦：“你别罚他，也不要赶他走，好不好？”
最后那几个字里，已经带了点哭腔在，宋又之乔接着说了：“我、我身边没有别的人了，只有一个多多和他了。”
“哦？”这话听着倒是怪可怜的，黎晁方想开口，这时下人端了碗药来，是老大夫开的一些舒肝解郁、调理气血的药。
“你先喝药。”黎晁抬抬下巴，指向了那碗药。
宋之乔二话没说，一口干了。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果断模样，看得黎晁想改主意了。
看来宋之乔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小穆啊。
他挑挑眉，脸上露出非常想让人揍一拳的表情：“我不答应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
黎晁轻笑，他喜欢宋之乔的识趣儿：“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黎晁笑的得意，宋之乔别过脸，实在是不想和他玩这些拙劣的情爱扮演游戏。
“嗯？”
“就亲下脸。”黎晁像是妥协，轻轻捏住宋之乔的下巴，往上一抬，逼近，灼热的呼吸打在宋之乔脸上，黎晁给他舔干净了嘴角残余的药汁，药尝到嘴里苦的，宋之乔眼都不眨一下就喝了啊，黎晁呢喃，“就亲下脸都不行吗？”
“你这样叫我怎么亲。”宋之乔不耐道。
“好，你要怎么亲，”黎晁脸上露出笑意，松开宋之乔，正襟危坐地坐着，“坐着，是要坐我腿上搂着脖子亲，还是坐在床上贴过来亲，也可以在床上躺着亲，我可以附赠些别的服务。”
宋之乔瞪着他，黎晁诶呀一声，还在自说自话：“都这么麻烦了，不要附赠服务，好歹亲个嘴吧？”
“闭嘴。”
黎晁嘴角含着笑意，闭上了眼，说：“乖乔乔，来吧。”
“……”
宋之乔眼眶一热，差点分不清这是什么场合，以为这是四月天赏春的香船上，以为是上元节的灯会上，可惜都不是。
这是在他黎晁的府邸上，身后的异物感还在提醒他不久前遭遇了什么。
宋之乔匆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雁过无痕，准确点儿来说是唇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我亲了，你就是答应了，以后不准为难他。”
黎晁还未从这个吻中品味到什么，就被宋之乔唤醒，这个吻不过是个交易而已。
他摇了摇头，看着宋之乔倔强、毫不松动的脸，有丝丝遗憾，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害羞来，也没有脸红。
好吧，其实是很遗憾。
“嗯。”黎晁轻飘飘地答应，他倒也没把那个小穆放在多重要的位置上，只是看到宋之乔同他紧紧拥抱，抱头痛哭的那一刻是，有些不爽。
那明明是他的人，该哭也是在他的怀里。
“我答应了，不过，”黎晁提出条件，“以后不准和他抱在一起。”
“也不准心疼他，一个下人而已，”黎晁道，“你不喝药，他挨罚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天经地义？”宋之乔细细品味这几个字，佯装不解，“这可说不通了呀，黎大人这不是你使得手段，早就算好我会心软，然后乖乖喝药的啊。”
黎晁有片刻的语塞，之后果断又不讲道理地道：“反正不许。”
“怎么的，吃醋啊，黎大人？”宋之乔颇有些调笑的意味在。
黎晁吃瘪，被戳破了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儿，还要强撑道：“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心在谁哪里，我还能不清楚吗？”
哼，宋之乔嗤笑一声，清楚又能怎的，你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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