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卿一顿，被噎得半响没说出话来，兴致全无，看着他三分宋玉、七分赵萍的脸，一声暴喝：“滚！”
宋之乔求之不得，屁滚尿流地滚了。
只剩下黎卿一人，从心里，他无由来冒出一股无力感，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冲破、淹没一般，令他一刻都忍受不了，猛地将头上的髻扯松了，首饰零零散散落了一地也不顾，身上的女人衣被他一件一件扒下来，用力掷在地上，只余下一件单衣还在身上。
无力又无望。
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这样的装扮，可宋玉……喜欢，他喜欢……
一想到宋玉，他又将那些脱下，扔掉的、首饰重新拾了起来，然后趿着步子又到了那梳妆台前，重新挽起发、插上那些光彩夺目的首饰，一点点看着镜子中的人，褪去自己本来的模样，一点点变成那个男人喜欢的样子。
黎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宋玉喜欢赵萍，也就理所当然地跟着喜欢了她的穿衣打扮，她的一切，宋玉不喜欢自己，所以无论打扮成什么样子，他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啊。
赵萍，赵萍，他把所有的爱给了宋玉，把所有的恨、不屑都算在了这个女人身上，还有丝艳羡。
镜子的“女人”细眼一眯，轻哼一声：“痴情种儿啊，硬骨头啊，被打成那样还不肯松口，赵萍赵萍，你心里只有赵萍是吧！”
“不过，那又怎样呢，”黎卿挑个根好看的簪子，带上，森森然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跟皇上求情、找个替死鬼替你也好，等你被流放了、在狱中也无事，我会把你救出来的，囚禁起来，到时候你一天到晚只想看见我，除了我谁也不能见，要喜欢也只能喜欢我一个。”
“至于赵萍嘛？”黎卿微微一顿，轻佻又可爱地说了句什么，立在枝头乌鸦“啊”了一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几声回音还荡在房中——
“必须死。”
宋之乔着实狼狈，衣衫不整，头发也被扯的乱糟糟，最惨的是黎卿让他滚的时候，他怂得不行，下台阶时竟然脚下一空，崴着脚了。
一步一跳，宋之乔勉强逃过一劫，从那府邸里出来时，环视四周，天色暗了，路上三三两两、行色匆匆赶路人，路边站着个奇怪年青人，看也不看，只管向前去，也不知道是回家、还是去远方，零零散散还有几家铺子还未打烊，宋之乔摸摸身上，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全去接济了那个侍卫长，也不知道他们日子好过些没……宋之乔想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坐下来，好像发生了好多事情，他该好好静一静，想一想，捋一捋。
静了，想了，也捋了，宋之乔最后只能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慢吞吞地蹦回了黎府。
他能怎么办啊，也没有家可以回，连去的地方都没有。
身上没有钱，会饿死。
身份不能暴露，会被抓走。
只有黎晁了，这个人啊，把他害得那么惨不够，还逼得自己只有他一个可以依靠。
宋之乔轰然出现在门口时，黎晁被吓了一跳。
“乔乔。”黎晁猛地站起来，原来他一直没动过，从宋之乔走后就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宋之乔那狼狈模样，手足无措，目光上下打量，说不出的焦急，抬手想碰一碰他的头发，手到半路又缩了回去。
心中千言万语，只汇成了小心翼翼的一句：“乔乔，你……没事吧。”
“没有，就崴着了脚。”宋之乔答道。
黎晁这才去看他的脚，只见他脚踝处肿得厉害，堪比猪蹄子，忙得拦腰将他抱起来，轻拿轻放似的安置在了椅子上，又唤人去拿了药酒来，倒在掌心，搓热手掌，在他脚踝上按揉起来。
宋之乔面色呆滞地坐着，莫说唤疼了，一声半声的哼唧都没发出，黎晁恐他在黎卿那受到了什么伤害，留下了阴影，匆匆给他脚踝揉了药酒，抹了下手，就要去抱他：“乔乔，你别吓我。”
宋之乔倚在他怀中，累极了似的闭上了眼，黎晁又问他，声音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跟我说，发生什么了，别吓我，乔乔……”
“没，他没对我做什么，”宋之乔将被带走后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说，语气平静，“没事，他没对我做什么，没做什么……”
怎么会没事呢，黎晁紧紧将他抱住，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如果他这时候有读心术，就能听见宋之乔在心里说，他在说道，“我好怕啊……真的好怕啊……”
你这点喜欢到底值多少钱啊，会不会转头就要把我卖了，
我好怕，黎晁你能听见吗？
可惜他没有。于是就只当宋之乔是累坏了，吓到了，给人揉完药，又抱人回了房间，一进到那小院儿里，小穆和多多双双扑过来，皆是着急的不得了。
黎晁无暇吃那点小醋，将宋之乔放在床上，唤小穆去熬了点小粥来，手把手喂给他喝，宋之乔很是配合，小口小口喝着，一声都没吱。
黎晁不禁又有些怀念他跟自己斗嘴，没事总要刺自己两句的日子，多多似乎也是看出了主人的不开心，一个劲地往床边拱，宋之乔弯了弯苍白的唇，摸摸它脑门儿，示意它别闹。
这只狗也太亲昵了。
堪堪喂下去半碗粥，宋之乔身上有了点活人气，突然对黎晁张开了胳膊。
黎晁当然懂这个动作的意思，伸手将他揽进了怀中。
“对不起。”他抚着宋之乔的发，他尽力想把话说得婉转、没那么伤人，“我……没法救你，我……对抗不了他，只能让他把你带走……”
宋之乔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黎晁如鲠在喉，有好多话想说，一下就给堵了回来，只是将他抱得紧了些。
别怪我乔乔，这句话他也憋在心里，没有说。
“要去玩吗？”黎晁忽然道，“去郊外玩几天，就当散散心，谁都不带就我们俩。”
宋之乔说：“私奔么？”
“好，”黎晁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我们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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