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傅清十四岁离开那年，一行人前去送行。
傅清谁人都不在意，独独站在她跟前，眼神复杂的盯着顾媛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伸手像平日里一样，摸摸她的脑袋。
“快点长大吧，等你长大……”傅清说这话时，他喉咙有点干涩，“等你长大，我来找你。”
顾媛当时眼睛湿漉漉的，她年岁还小，也分不清傅清看向自己的眼睛里，究竟是舍不得还是别的。
得知他要走时，顾媛还窃喜了一晚，可真的送别他，顾媛又有点怅惘。
好像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了。
不能在他脸上画王八，害他被夫子骂；也不能在被他惹哭以后，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哄自己。
如今得知他要回来，顾媛心里头竟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欢喜。
思及此，顾媛轻轻叹了口气。
“他要回来了呀。”顾媛低声嘀咕，“我才不喜欢他。”
顾君山笑，眼里带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傅清入京后，先去拜见了皇上，又去了长孙郢府上找他叙旧。
直到四月底的花灯节，才见到顾媛。
画舫内，顾媛单手支着下巴吃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还没回头，就被人轻轻点了点后脑勺。
顾媛咽下口中的茶水，回头去看，正巧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慢慢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
傅清见她这举动，“啧啧”几声道：“这么快就忘了我？好伤心啊。”
顾媛下意识将目光落在长孙郢的身上，只见他神情也是复杂的很，顾媛恍神，忽然想了起来。
脆生生的喊：“傅清！”
长孙郢的目光紧紧胶在她的脸上，看见她望着傅清亮晶晶的一双眼，心中微有失落。
他的姑娘何时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
当年的记忆中，也唯有这么一个傅清了。
长孙郢敛了视线，却不料被顾媛瞧见：“郢哥哥，你最近最么了？”
“没事。”长孙郢疲惫一笑，抬手指了指后面，“沈祁在那边等我，说有事商议，我先过去了。”
顾媛方才心情兴奋的不得了，却在见长孙郢这般疏离之后，慢慢耷拉下了眼尾。
瞧见她这模样，傅清心头怜惜深重，摸摸她的脑袋：“去外面走走吧，我瞧见有你喜欢的糖人。”
到底是小孩子，顾媛笑着点头，随傅清离开。
身后的笑声越来越远，长孙郢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蹦蹦跳跳跟在傅清身边的顾媛，他心口酸疼。
往前走了几步，出了甲板坐下。
看着沈祁问：“沈媛她……她最近怎么样？”
沈祁皱眉，放下茶杯反问：“沈媛是谁？”
长孙郢一时间失语，愣愣的看着沈祁，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问沈媛，这个一向将沈媛视为亲妹妹疼爱的沈祁，却得到这样一个直中灵魂的问题。
沈祁伸手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你问媛媛吧？顾媛就顾媛，什么时候变成了沈媛。”
被这个话逗笑，沈祁给他添了杯茶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媛媛吗，往日里每回她追着你跑时，你总是一脸的不耐烦。怎么？你现在这……”
长孙郢浑身僵硬。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完全不知情。
从小到大，他只对沈媛青眼有加，喜欢都来不及，什么时候会有不耐烦这一说。
长孙郢惨白着一张脸，笑容难看，“你……你怕是记错了吧。”
“怎么会。”沈祁笑着扫他一眼，“这满京城谁不知道，你最不喜欢的，就是顾家三房的大姑娘。”
见他此刻脸色难看的很，沈祁略微有些慌，下意识伸手去碰他的肩膀：“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不喜欢她。”长孙郢眼角泛红，莫名其妙的对着沈祁来了这么一句。
沈祁没听清，正想再问的时候，抬眼就看见岸上不远处的顾媛。
笑着抬手指了指：“你瞧那丫头，多久没这么高兴了。”
长孙郢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顾媛站在付清身边舔着糖人，傅清手中拿着花环，小心弯腰帮她戴在发顶上。
傅清那个位置，本应该是他的。
长孙郢看的入神，耳边传来沈祁的说话声。
“媛媛也是命苦，姨母向来不喜欢她，虽然嘴上说着喜欢你，但我瞧着，她倒也不是。”沈祁笑着摇摇头，提起顾媛，也是一脸宠溺。
长孙郢收回视线，心中仍旧惊颤不已。
“为什么这么说？”
沈祁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无恙才道：“她和小璇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又独疼小璇，虽说母亲不爱，但身边其他长辈都喜爱的紧。后来在学堂里遇见你与傅清，你惯来不爱理人，傅清吧，又是个爱逗她的性子。两个里头选一个，自然是更喜欢你一些，再加上你又对她爱答不理的，小姑娘家的那种得不到，还偏要征服的心情，我明白的。”
“我倒是瞧着，她对你不过是兄长与父亲的孺慕，对傅清……”沈祁莫名笑了笑。
长孙郢面色淡然一声不吭，可他心里却被沈祁这寥寥几句，戳的满是窟窿。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顾媛不再是沈媛，而她心里的人也不再是长孙郢。
他眼神痛苦，紧紧咬牙看向岸边。
顾媛仰起头望着傅清笑，长孙郢有点牙酸。
回府的路上，长孙郢安安静静。
傅清入宫时便请了旨，住在长孙郢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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