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谢铭来到湖畔的高档会所。
中午十点, 她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来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模样, 谢铭却知道他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他容貌俊美, 又穿了一身休闲的白衣白裤，看起来像是从度假别墅的宣传海报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从他身旁路过的人都以为他在对自己笑, 忍不住也回以一笑，待得擦身而过时，才会发现他其实根本没看你，在他飘渺的目光里你形如空气。
男人走到谢铭桌旁时停了停, 等身旁的人帮他拉开椅子后，他才坐下。他轻吸了口气：“好香的茶。”
谢铭帮他倒了杯茶：“杨莫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谢铭。拜托，别叫我的中文名。”男人的手指从雪白晶莹的茶杯盖上轻轻滑过，脸上笑容分毫未变。
谢铭道：“我以为这么多年后，你已经不在乎这种小事了。”
杨莫停很不喜欢他的名字，或许帮他取名的人的本意是好的, 说是“将进酒, 杯莫停”, 但这名字听起来女气不说, 配上“杨”这个姓后听起来更怪了。
杨莫停笑道：“我比较蠢, 一向是大事上糊涂，小事上精明。”
谢铭安静喝茶，不接话。
杨莫停乐意说自己蠢没人管得着，但别人要敢在他面前说他蠢，这人肯定是活腻了。
杨家在杨莫停这一辈，活到成年的孩子本来有九人，但到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两人，除了手握杨家大权的老四，剩下的便是这位看起来不管事的老七。
杨莫停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茶杯上盘绕了许久，终于执杯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谢铭道：“喜欢就好。”
杨莫停靠到座椅上，笑看着谢铭，突然道：“你有没有脸红？”
谢铭一怔，她第一次见到杨莫停是在杨思觅父母的婚礼上，她那时年纪还小，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他还对自己笑，自己就忍不住脸红了……
谢铭及时拉回自己的思绪，轻咳一声，道：“在看了杨思觅这么多年后，我怎么可能还会脸红？早免疫了。”
“杨思觅啊……年轻真好。”杨莫停把茶杯放回桌上，杯底和托盘轻触，发出了轻脆的响声。
“我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加深，“有十年没看到他了。知道我要来，也不来看我，怎么说我也是他三叔吧。”
杨莫停得叫杨思觅的父亲为二哥，杨家老二和老七中间还隔着两男两女，因此杨思觅得叫杨莫停三叔，但在杨莫停的记忆中，只有那个还是小娃娃的杨思觅才叫过他。
谢铭道：“他知道你要来？”
杨莫停笑道：“当然，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怎么能不通知他？”
谢铭道：“你是想见他，还是……”
“还是对他做点什么？”杨莫停笑着接话，“例如因为嫉妒而把他的眼睛也弄瞎？谢铭，别听信谣言，除了我自己，我不曾弄瞎任何人。”
杨莫停的眼睛很漂亮，看人时总带着几分不明的情谊，许多人会误以为自己得他青眼，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位杨先生的眼睛是瞎的，瞎了已经有十年了。
“什么谣言？我有空去查查。”谢铭轻描淡写，“我以为你是来带杨霁灼回去的。”
杨霁灼有一个化名叫季灼。
杨莫停眼珠一转，露出好奇模样：“你愿意让我带他走？”
谢铭和杨莫停对视，她心中叹息，若不是她知道杨莫停的眼睛在一次爆炸中失明，她肯定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双漂亮得发光的眼睛是瞎的。
“你当然可以带他走，但你知道我要什么。”
“哦。”杨莫停意兴阑珊。
谢铭也不急着和他谈交易，而是闲话般地道：“你有空得见见程锦。”
不说杨思觅，却说程锦？杨莫停疑惑：“哦？”程锦他知道，但没有想过要见。
谢铭道：“他和你有共同点，都喜欢笑。”
“喜欢笑？”有多少人是因为喜欢笑而笑？杨莫停不以为然，但脸上仍挂着完美笑容，“真喜欢笑？”
谢铭皱了皱眉：“也不是喜欢笑，是和你一样，待客之道都是笑脸迎人。”
杨莫停在心里轻哼了一声，不等他说什么，便听到有人在走近，他便不再开口。
走过来的是魏清，谢铭对杨莫停低声道歉，然后和魏清去旁边说话。
这时，杨莫停身旁的人接了个电话，他弯腰低声向杨莫停转述内容。杨莫停挑眉。谢铭在远处边听魏清说话边观察着杨莫停这边的动静，杨莫停似有所觉，朝谢铭灿然一笑。
魏清对谢铭说的是季灼跑了。
谢铭很震惊：“怎么跑的？”
她怀疑地看了眼杨莫停，难道是他做了什么？
魏清道：“研究所的内奸肯定不止一个。”季灼能这么完美地逃脱，掩护和接应他的人必然不止一个。“现在怎么办？”
“屈副部长怎么说？”
“他的意思是季灼逃得出研究所也出不了京，你和杨家这位七爷的谈判仍然可以照原计划进行下去。”
谢铭点头：“他说得对。”
魏清道：“季灼跑了，恐怕陆昂会联系程锦，把这事告诉他，要阻止吗？”
“不必。”年轻一辈之间的友谊，就顺其自然地让它发展下去吧。
谢铭回到座位上，看杨莫停的茶杯空了，便帮他继上，倒茶时她说：“杨霁灼从研究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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