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里一共休养了两个月,张晨在那天之后又陪我呆了三天,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先行离开。张晨向我告别的时候,特地问我:“你会不会怪我非要离开,会不会多想?”
“不会,”我已经能稍微扬起点头了,就仰着头看他,“都是成年人了,工作比较重要,我这边有医生、护士和护工。”
“那你会想我么?”他这话问得特别自然,只是耳垂有一点薄薄的红。
“会的。”
张晨很高兴的模样,开开心心地走了。
出院的那一天,我结清了护工的账单,因为这次事故算得上是工伤,基本不用我出什么医疗费用,保险公司一次性赔付了些钱,除去结清护工的账单,还有一些富余。
这座城市里我没有什么熟人,有关领导倒是想协助接送,但我婉言谢绝了,一个人踏出医院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气温已经很高了,在汉东这地方,五月就是夏天。
我在汉东停留了几天,买买衣服,逛逛当地的景点,买了几盒土特产,又买了一张飞机票,预备回家去了。
因为这次事故,我记了一点理由很不正的功——属于没做出什么实事,但是出了意外的弥补,出差补贴也终于买得起飞机票了。
路过吸烟区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想到了郑强,他就是在这里,捻平了烟蒂,对我说:“我们去执行一个任务。”
人的性命顽强又脆弱,有时只需要一瞬间,就会失去身边的人。
我又犯了烟瘾,但手头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正想继续走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犯烟瘾了?”
那声音有些熟悉,却分辨不清究竟是谁,我转过头,一看那标志性的黑眼眶,就认出了来人:“郑东阳?你怎么在这儿。”
“我到汉东想要见你一次,医院没有撞见,在机场撞见了。”
汉东这么大,这么轻易地撞见,也不太常见,十有**是眼前这位又查了我的个人信息。
他今天穿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脚下蹬着一双球鞋,看着比在医院那天平易近人了很多。当他从怀里抽出根烟,点燃了递给我的时候,更显得十分可爱。
我接过了烟,咬进了嘴唇里,却被烟味呛得直咳嗽。
郑东阳一下子笑了:“不会抽烟,就不要眼馋。”
我没有反驳,只是抽出了烟,捻灭了烟蒂。
“你这捻烟蒂的姿势,还挺像我爸的。”
我们的话题还是无法绕开郑强,我嘴里有些发苦,低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老爷子有很多次以为自己不行了,都提前写好了遗言设定了定时发送,有时候忘了取消就会发出来,我们赶紧去联系他,却发现他在睡觉。这次连定好的短信都没发出来,人就没了。”
郑东阳说着说着嗓子就哑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难以遏制地感到愧疚。郑强死了,而我却活了下来。
“兄弟,对不住。”
“不是你的问题,就算躲过了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过老爷子。”
郑东阳摘了眼镜,并不避讳我,揉了揉眼睛,他说:“上次给你的U盘破解了么?”
“我找了可靠的朋友试图解开密码,但一直没有成功。”
“你很信任你那位朋友?”
“很信任。”
“很难破解,那个红兔子U盘是美国货,最新的东西,半年前我才给老头子玩儿的,老头子后来给了钟勇家的闺女。”
“那这东西怎么办?”
“老头子当时没有告诉你密码,应该是觉得你能够猜出来,当然也可能是当时马上要爆炸了,他来不及说了。”
我认真回想了当时的情景,郑强的反常是从提到张晨开始的,拿着一段路,完全可以说出密码,恐怕郑强是不准备告知我密码让我立刻打开里面的东西,他是希望我在之后的某个时间点猜到密码,再打开文件。
但这样的行事画风与巡查组的一贯作风完全不同,甚至是违反纪律的,知情不报、延后处理,每一项都是极重的违规。
是什么让郑强刻意拖延一段时间,让我无法将这个U盘里的内容立刻上交?
他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害我?
这些思考只在一瞬间,我怔忪了一下,对郑东阳说:“那现阶段,这个U盘还放在我这里?”
“放在你这里吧,哪一天,如果你破解了里面的内容,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我,如果不方便,也不必非要告诉我。”
郑东阳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与两个月前有了极大的变化,他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温和无害,像一把尖锐的剑,已经进了木制的剑鞘里。
“好。”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飞机吧。”
“一班飞机?”
“一班,我还选了你旁边的位置。”
我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想了想还是问了郑东阳一句:“您现在在哪儿工作?”
“保密单位。”
“做安保工作?”
“抓抓小偷。”
他应该在安全局,难怪能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见到我,也难怪能轻易地查到我的信息。
我们上了同一班飞机,一路上低声交谈,等下了飞机,就直接奔去了东郊的陵园,前去祭奠郑强,郑强向我指了位置,让我一个人上去。
我在郑强的墓地前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那张熟悉的弥勒佛一样的笑脸,鼻头发酸,眼前像播放幻灯片似的,反复在播放着之前与郑强相处的细节,过了一会儿,蹲在地上,同他说了几句话,大抵是会尽快解开密码,将背后的势力连根清理掉,一个也不拉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