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灰蒙蒙的, 一片阴霾。
刚下过雨的半山腰上湿湿的, 景姿在山下停了车，一个人捧着花进了墓园。
原本就阴冷的天因着墓园庄重冰冷的气氛, 显得更加寒气逼人了。景姿找到自己母亲的墓，默然站了许久，才弯身放下了手里的花。
“妈。”景姿伸手拭了拭母亲墓碑上沾着的雨水,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并不深，但是却异常的柔软。
今天是景母的祭日，可是人都是现实的, 头一两年或许还会有人挂记着来看看, 可是当景家夫人的头衔换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里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景家承认的夫人只有自己的母亲而已，她的父亲就算死了, 也必须要和她的母亲葬在一起, 而景家的子嗣只有她和景飒。她什么都可以忍，独独这两点, 她绝对不会让步。
景家的一切，即使是摧毁, 也必须是毁在自家人的手里。不管是纪宁斓还是任何人，她都不允许他们有一丝半点的觊觎。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景姿顺着声音回过头, 看见一抹身影穿过雾霭走过来, 逐渐清晰。景姿透过身影猜出了来人, 她默不作声地让开了墓前的位置，退开了几步。
来人一袭长发披肩，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她慢慢地走近景姿的身旁，琥珀色的眼眸淡然地望了景姿一眼算作招呼，随后径自走到墓碑前，将怀里捧着的百合花并排与景姿的花放在了一起。
“景飒。”景姿低声唤了自家妹妹的名字，极其缓慢地开了口：“过得还好么？”
“没有什么不好的。”景飒说出来的话一如她这个人，平淡到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她说着，侧头望住景姿，说：“倒是你，不要太勉强自己。”
景飒话里的意思，两人心知肚明，可是谁也不去点破。景姿沉默，许久才说道：“我心里有数。”
景飒闻言蹙了蹙眉，她刚想要说话，随后却打住了这个念头。伸手扬了扬手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景飒转过身接起了电话。
景飒在不远处接起了电话，景姿原本低着头漫不经心，可是她听见景飒在身后轻声笑了起来，笑声是揶揄的，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戏谑的。“苏总，总而言之，我现在在休假。所以关于公司的一切事宜，在我休假的这段时间内都与我无关，请你自己解决。”
景飒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的嘴角微微弯起，怎么看都像是恶作剧后的愉悦。景姿打量着景飒脸上漾开的淡淡笑意，突然觉得自己的妹妹近几年开始变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是若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又找不出什么证据。不过她知道，景飒的变化是实实在在的，这种认知无关其他，不过是出自她对于自己妹妹的一种直觉。
“走吧。”山上的温度越来越凉，这时还飘起了毛毛细雨。景飒说着，低头看了看表，道：“你该回公司了。”
“你也该回家了。”景姿没有动，只是望住景飒，说：“爸爸虽然嘴里不说，但是他其实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只等着你回去道个歉而已。”
景飒闻言，轻挑了挑眉，看着景姿的眼里异常的讥诮。“回家？你到现在还会觉得，景家像是一个家么？”
景姿一怔，在景飒的话里默不作声。
似乎是发觉自己说的话现实的太过于犀利，景飒缓了缓语气，说：“对了，有件事，我想你也许会有兴趣知道。”景飒的话乍听下去像是漫不经心，可是细细嚼起来，才能发觉里面带着些耐人寻味的意味。“萧翎离婚了。”
如果说景飒方才的话只是因为太过于锋锐而让景姿怔愣，那么此刻她说出口的话，瞬间震惊得景姿不自觉地蹙紧了眉。
“什么时候的事？”
景飒答：“我也是最近才听她说起的。”
“原因呢？”
“不知道。”景飒摇头，随后默然地抬起头来看着景姿，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你若是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她。”
景飒的话说得很轻很淡，可是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抓住景姿的心脏，逼得它猛烈的收缩起来。
“大小姐。”景叔这时候正好撑了伞走上山来，他说着，看见站在景姿身旁的景飒，赶紧垂头鞠了鞠躬，说：“三小姐。”
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景飒拒绝了景叔递过来的伞，转身率先下了山。
“大小姐。”景叔望着景飒的背影渐渐远出视线，他回头看了景姿一眼，低声唤了声。
“回去吧。”景姿脸上的神色很淡，可是更多的是冷漠，她走出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顿住了脚步，问道：“景叔，生日那晚我喝了酒，只记得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在我酒醉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过么？”
景叔握着伞的手紧了紧，他望着景姿脸上闪现过的疑惑神情，默默地垂下了头去。“没有。”
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庆幸，景姿淡了眉眼里浮现的几丝情绪，朝着来时的路走回，余下景叔一个人在原地怔神。
那晚萧翎临走的时候曾叮嘱过他，关于这晚的事情，除了他们二人，再不要告诉旁人，尤其是景姿。想着，景叔默默地叹了口气，跟随着景姿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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