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房间里弥漫开的、馥郁而绵长的果木香气，那种酒精微醺的特有轻浮感，令一向严于待己的言峰绮礼下意识皱了皱眉。缺乏正常人类所具备的感情波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漆黑眼睛，阴郁又沉默地望向不远处以主人姿态、理所当然坐在沙发上的王。
古老史诗里传颂的王，那一如黄金般灿烂的头发此刻无害地垂了下来，鸽血石一样艳丽又尖锐的虹膜，在暖色调的光晕和红酒下似乎也软化了少许。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天生有傲慢资本的王，他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摇晃起高脚杯，杯壁间轻轻摇曳的暗红色液体，令肤色冷白的王看着犹如小憩着、但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的猛兽。
言峰绮礼的沉默寡言似乎并没有打扰到Archer的兴致，一贯高高在上的王嗤笑着瞥过古井无波的神父，接着一如嘲弄般地开口了：“又在帮时臣那家伙收集情报？”
他没有打算从言峰绮礼那里收到答案，随后Archer便失去兴趣地把手中的高脚杯放下，转而将目光投向沙发旁的单人椅上：“别像时臣那个家伙一样无趣，坐下吧，这是王的恩赐。”
言峰绮礼并不擅长窥探人心，闻言他先是站在原地愣了一秒钟。
坦言Archer并不是个好相处的对象，王琢磨不透的心情和他具有压迫感的气场相辅相成，共同组成了无法轻易打探的坚硬外壳。但联想到师父对这位傲慢的王执以臣下之礼，身为弟子的言峰绮礼自然也不好违背Archer的要求，在作出决定之后言峰绮礼便迈开脚步径直坐下。
虽然是对时臣识趣的回礼，但已有一段时间未直接出现在战场上的Archer却也不是对外部圣杯战争的进行阶段一无所知，很快想到什么有趣事情的王挑了挑眉梢：“是Caster？本以为只是不值一提的鼠辈，结果现在看来倒是会成为引起一场风暴的蝴蝶，真是有趣的家伙不是吗？”
“Caster做得太过火了，他不过是个疯狂的恶党而已。”言峰绮礼的回答带着一板一眼的僵硬味道，“或许马上就会有人召集临时同盟讨伐Caster吧。”
Archer想听的可不是这样官方的话语，他加深了唇边恶意的弧度，毫无避让望进言峰绮礼深沉眼珠里的视线宛若锋芒毕露的刀刃，轻易切割开那些脆弱的伪装。
“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虽不屑于玩弄人心，但作为王自然有万般驱使下臣的手段，Archer说着微微眯起艳红的眼睛，“看见那犹如天灾一样的画面，你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提及这个敏感的话题，言峰绮礼原本安静放在膝头的双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握紧起来，明明清楚知晓那不过Archer又一次恶趣味罢了，擅自违背了理智的大脑，在Archer轻飘飘落下最后一个尾音的瞬间，自顾自浮现出那破开阴翳云层的、巨大又不详的黑色矿石。
像是不动声色降下灭世洪水的造物主，唤来不属于这个世界天灾的Caster，言峰绮礼只是远远凝视着那幅画面，就连灵魂都止不住颤栗。自诞生以来便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感情激烈地冲荡着胸腔，甚至一时间压倒了对卫宫切嗣那位男人的好奇心，战场中心那正如死亡其本身的非人存在，注视着那明明充斥了无数死亡的罪孽灾祸，言峰绮礼却难以忘却以完全掌控者姿态，谋划了这一切的Caster。
此时胸前存在感异常强烈的十字架宛若某种桎梏，言峰绮礼呼吸都不曾有半分紊乱，然后他忽然伸手死死攥住了十字架。
“…是恶党，破坏了圣杯战争、夺走了无数生命的Caster无疑是恶党。”
这是正常的回答，是任何一位受过良好社会教育的人类应该作出的反应，言峰绮礼不知道自己在着急地否定着什么，年轻神父脸上那双吞噬了一切光芒的暗沉虹膜，死气沉沉地回望向露出微妙笑容的Archer。
嘲讽着连自己都认不清的凡夫俗子，王直接否定了言峰绮礼苍白无力的答案：“不，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绮礼。”Archer说着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你在抗拒你的本性。”
“……无稽之谈。”言峰绮礼想也没想地反驳了Archer的话语，“Caster毫无疑问——”
“但我可是对那个鼠辈稍有改观了。”Archer没让言峰绮礼说完最后几个无趣的字眼，即使沐浴在暖色调光晕下，那对艳丽的眼珠依然带着宝石般的冷硬感，让人分不清是赞扬还是嘲弄的话语，王撑起下颚懒洋洋地开口，“这份打破棋盘的勇气着实令人垂怜，如果他能在之后的时间里继续带来这种欢愉，本王也不在意赐予他恩宠。”
言峰绮礼一时拿不准Archer的真实用意，他只好冷着脸开口道：“你这话是要背叛御主吗，Archer？”
“远坂时臣是个无聊的男人，但他始终行以尚可的臣下之礼，身为王只好回应这份期待。本王对时臣那家伙已经感到有些厌烦了。”Archer对于自己的御主并未向其他从者一样有过多恭敬的情绪，“绮礼，你又是因为什么而参加圣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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