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谌昙这么快就把笑脸男找来了。
他今天戴着个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手里还是拎着那个小黑箱子，路过我身边时朝我打招呼道：“哥们，你看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上回我说的话还作数，今晚赏脸跟我去喝杯酒吧？”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越发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人给我一种很不舒服，很危险的感觉，于是我赶紧摇头婉拒道：“算了，下次吧。”
他好像有些失望，却仍旧笑着耸了耸肩。
谌昙领着他进了杂物间，谌笙跟我一起站在外面，他突然对我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善类，你不要与他有过多的往来。”
谌笙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深以为然，点点头道：“我听阿茗说过这人是个条子，不过总感觉他身上杀气很重。”
谌笙看我一眼：“你对他很感兴趣？”
“也没有吧，”我察觉到谌笙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便截住话头道，“单纯好奇而已。”
不久后谌昙孤身一人出来，我迎上去问他事情怎么样，他只是摊开手说一切交给笑脸男了。
我们在院子里边沏茶边等结果，期间谌昙谈起那个笑脸男的来头，神神秘秘地对我们说那个人是殷景晚的旧相识。听说他愿意帮殷家处理事情，一半是因为他上司的命令，一半则是因为殷景晚。
之前他在某个黑道大佬手下卧底了十几年，为了不暴露身份，做过很多违心事。当时在道上他的外号就叫笑面虎，手段狠辣，沾过不少血。直到那个大佬被一窝端了之前，也没人相信他是个条子。
后来大佬被抓，他自然也被不少人记恨上了。因此他平常为人很低调，深居浅出，一直以来都把个人信息保护得很好，所以连谌昙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我听了恍然大悟，霎时明白他身上的那种浓重杀气从何而来了。
即便他隐藏得再好，正如屠夫与菜贩之间的区别，他与普通人的气场相比，还是感觉有所不同。大概是因为他在黑道圈子里面待得久了，无论他想不想，职业的特殊性都会慢慢影响他的气质，那种近乎凶残的阴戾感会渗入血液，嵌入骨髓，无法磨灭。
这么说来其实这个笑面虎非常值得尊敬，因为能舍弃一切并在黑道纸醉金迷的诱惑下卧底十几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谌昙也同意我的说法，说他的确是个爷们。
我们几个正聊得起劲，忽然听见杂物间那边传来一声惨叫。我本来还怀疑我听错了，但谌笙警觉地一下站起身，说要过去看看。
见此我也不敢耽搁，赶紧跟在他们身后。来到杂物房门口，笑脸男恰好从里边出来，手里正揉着一块布擦拭血迹。
谌昙一挑眉，啧道：“哥们，你该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他笑了笑，把手里沾染了斑斑血迹的白布抛给谌昙：“我还以为谌二爷巴不得他死呢。”
“话是这么说，但至少也得留口气让我动手吧？”
“我没弄死他，”他越笑越开心，从外套的内层里掏出一支录音笔，递给我道，“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但按理说他杀了人，应该由我带走。你们听完后先商量吧，要是不乐意第三方插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上报了。”
说完他拍拍谌笙的肩膀，拎起地上那个黑箱子吹着口哨打算离开。谌笙转过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步伐一顿，把插在裤兜里的右手抽出来摆了摆：“不用谢我，这是我欠你们小舅的。”
我目送他走远，低头看着那只录音笔，暗自琢磨像他这样的人物会欠殷景晚什么人情呢？
这时突然又听见旁边的谌昙咋呼起来，我和谌笙扭头去看他，只见他手中的白布里面包裹着十几颗连根拔起的、血淋淋的牙齿。
我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家伙居然来真的。我们三人对视一眼，还是打算先进去看看万郝的情况。
我刚踏进去，迎面就扑来一阵血腥味。再定睛一看，我的胃里突然有种生理上的不适感，控制不住地想吐。
万郝被折腾得够惨，他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但嘴里的血沫一直滴到他的大腿上，把他浅色的休闲裤洇出了一大滩殷红的血迹。
我好死不死又想起那块布里包着的牙齿，一下没忍住冲到外面吐了起来。
谌笙跟着我出来，帮我拍背递水，我感觉自己无比丢脸，但实在控制不住胃里面的翻江倒海。
最后我抱着树缓了半天，一抹脸才发现连眼泪都吐出来了。谌笙期间一直没吭声，见我好点了才开口问我怎么样。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种场景反应这么大。反正我是不想进去了，便让谌笙不用管我，我自己坐会儿就好。
但谌笙也没走，陪我坐在外头看谌昙手脚麻利地给万郝处理伤口。
谌昙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万郝死活，但实际上看他因失血晕厥过去后还是想办法帮他止了血。当然谌昙只是为了在所有事情水落石出前留万郝一条狗命而已，所以想让他拿出更专业的手法来处理万郝的伤口，他是不愿意的。
眼看谌昙忙活了半天总算能把万郝撂在一边，过来专心听录音笔上的内容了。
我们仨人就在院子里把里面的内容翻来覆去地放了好几遍，在听的过程中我心想怪不得笑脸男会说万郝杀了人，因为这段录音，可以说是万郝的认罪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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