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甩他们脸子，只因我的大脑实在太混乱了，我需要一些空间和时间来消化消化。
但当我沿着楼梯往上走时，却发现我现在根本无处可去。
不管怎么说，走都走到一半了，总不能掉头回去，这多跌份儿啊。于是我干脆在暗夜千衢的入口处随便找了个墙角坐下，默默点了根烟，开始思考我现下的处境。
不远处的安叔坐在楼梯口的那张竹椅上，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只有微微呼噜声传出来，似乎睡得很沉稳。
他的怀里抱着一只我从未见过的白猫，毛发很长，体型与芍药差不多，眼睛却是蓝莹莹的，深邃得宛若湖海。
它的脖子上也系着跟芍药一样的编织项圈，不过颜色是浅金的，在周围雪白的绒毛的映衬下，显得极为贵气。
它显然也是岑娘的宠物，我吐出一口烟，起了逗弄的心思，朝它喵了两声，不料它还真的从安叔怀里跳了出来，脚步轻盈地绕到我身边，低着头把脑袋往我手心里拱。
我把它抱起来，看到它的项圈内侧隐约刻着什么，翻开一看，原来是用小篆刻的两个小字－－
“芙蓉。”
我忍不住低声轻喃了出来，那只白猫喵呜一声，仿佛是对这个名字的回应。
但不知何故，下一秒它又从我的怀里挣开，往门口飞窜了出去，快得我连影子都看不清。
我怕待会儿安叔醒来找不到猫怪罪到我的头上，连忙轻手轻脚地掀开门帘跟了上去。
只见月光下巷子幽深曲折，远处的几颗星子点缀在藏青色的夜幕里，有两只猫依偎着坐在路灯下，一黑一白，正是芍药和芙蓉。
它们俩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威胁后又继续你侬我侬起来。我看着倒也觉得稀奇，心想这俩猫难道还是一对儿不成？
在确认它们不会离开后，我又折回到了暗川千衢里面，谁知安叔此时已经醒过来了，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我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一样，赶紧解释道：“那俩猫都在外头呢，我可没有引它们出去。”
安叔点点头：“每当芍药回来，芙蓉总是会跑出去迎接它。”
说着又他指了指我我手里的烟：“还有吗，给我一根。”
安叔居然主动跟我要烟，我顿时有些不敢置信，我还以为他特别嫌弃我呢。
我给他点了烟，他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见我不懂，便心平气和地解释道：“真相和聂素泽，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这两样吗？可看你现在似乎并不高兴啊。”
我仔细地端详着安叔的神情，想从中得知他是不是在嘲讽我。可他脸上根本没什么表情，实在是让我无从辨别。我突然有些迷惑，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又怎么知道我找到了呢？
“你这张脸我永远不会忘记，”安叔自顾自地开口道，“我从第一眼见你的那刻起就知道你是那只狐妖，不仅仅是因为这张脸，更是因为你来暗川千衢后受到了封印的影响。”
我回想起我初次来暗川千衢时身体受到的不适感，不禁转头看了眼门帘，随即反驳道：“我不是聂素泽，我只是……只是暂时靠他的身体活下去而已。”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聂素泽，”安叔咬着烟含糊不清道，“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差别，因为你不能否认这副身体是他的吧？在这一点上，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我瞬间无言以对，只好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一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很不公平？”安叔看了我一眼，“如果让你重新再选一次，你还会跟着谌笙来暗川千衢吗？”
我怔了半晌，对啊，如果我没有遇见谌笙，事情会有什么不同吗？命运的齿轮还是会继续转动，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我无法阻止，只能接受。
想到这里，一种宿命的无力感完全笼罩了我。
我想了想，喃喃道：“如果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跟谌笙来这里，也还是会选择拆开他留给我的那封信。因为不管怎么选，我的结局都是同一个。”
“错了，”安叔摇摇头，“你除了接受命运以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那就是试着改变它。谌笙为了让你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付出了那么多，可他现在囿于险境，你却在还怨天尤人，单凭这点，你对得起他吗？”
“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但若是还未发生，便一切皆有可能。你也不必再纠结于宿命论，因为命运这种东西，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说完他也叹了口气：“可惜这个道理谌家那俩小子也没有悟懂，不然他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呢？”
我听了这一番话，似懂非懂，恍惚间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聂素泽的话－－
“他的魂魄没有任何问题，出问题的魂魄不是他的。”
“如果你不想他出事，那么他就不会出事。”
我顿时醍醐灌顶，忍不住惊叫出声，脑子也因为过于激动有些发晕。他知道的，我想，聂素泽肯定知道谌笙会选择跟徐庭离开……他提醒我留意谌笙，不要让他做傻事，实际上是为了指出我接下来要走的路。
我心如刀割，谌笙为了我不辞辛苦，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得知真相，就怕我无法承受命运带给我的重击。可是这个傻子，面对他自己的命运，却如此轻易地屈服了，甚至都没有抗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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