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记番外之收徒
这日张致打从街道走过，撞见一伙地痞在欺辱两个小孩子。地痞脚底下踩着个烂包子，骂道：“不知好死的贼小厮，我的包子你也敢捡！”那两个被地痞围着的小孩，一个大些，似有十一、二岁了，满脸脏污，只一双眼亮如星子，不是汉人的黑，却是暗蓝的，一看就知是胡人的小孩；另一个小些，六七岁年纪，汉人孩子，怯生生拉着大孩子的手，躲在他身后。
那地痞将包子踩烂了，又笑道：“要吃爷爷的包子也可以，先吃爷爷这一巴掌！”说罢伸手扇了大孩子一个巴掌，看得出下了力气的，大孩子被扇得头歪一边，好半日才扭回来，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地痞将手里咬了一口的包子又扔在地上，道：“吃吧，你这胡猴。”说罢笑嘻嘻走了。
那孩子不哭也不闹，只是捡起包子，在地痞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后，便将包子递给小孩，道：“吃吧。”小孩子泪眼汪汪看着他，也不接包子，咕嘟着嘴，就要哇哇大哭。大孩子道：“唉，无事，一点不疼，吃吧，是肉包子。”
张致远远望着他们，登时就起了心思。他缓缓走近，两个孩子瞧见他了，大孩子戒备地看着他，小孩子拿着包子，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张致想了想，问道：“你们两个，可还有亲人？”大孩子将小孩子拉到身后，挡住了，问道：“你问这个做甚？”张致道：“我兄长的打铁铺子要收学徒，管吃管住，打铁活计辛苦，要愿意干，可来。”大孩子怀疑地打量他，怪不得他戒备，学徒虽说没有工钱，在铺子里诸般杂事都得做，还不一定能学到手艺，但好歹有一口饭吃，有的是穷人家的孩子争抢着做，何必到大街上找两个来路不明的乞儿呢？张致也不多说，只道打铁铺就在前面两条街，若愿意，自己过来，还需让他兄长看看是不是当学徒的料，说罢就走了。
过了三日，张致下了布铺归家，打铁铺子里已经熄火。进了后院，便见那两个乞儿盘腿坐在院子里，那小孩手拿一个油饼，正吃得香。那大孩子一见张致，起身来，小孩子一瞧，也赶紧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油饼。
张致也不理会他们两个，自去寻张泰。张泰正在厨房里做饭，看见张致回来了，问道：“院子里那两个小孩怎么回事？说是你让他们来的。”张致点头：“是，我那天在街上碰见的，这两小孩估摸不是亲兄弟，一个胡人，一个汉人。那胡人小孩倒有些仁义，自己都吃不饱肚子了，还带着那小孩。你不是常念叨着要收一个徒弟？既可给你帮帮手，又能把打铁手艺传他。我们俩这样，从普通人家收个徒弟，不大好。万一他瞧出什么，跑出去胡说怎么办？可这乞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戚，他离了这铺子，就得出去讨饭吃，要搬弄东家的是非，心里难免有个顾忌。”张泰听了，道：“行，听你的，还是你想得仔细。”
张泰在院子里打了张桌子，招呼两个孩子过来，一人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还有油饼。两个孩子看着面条，馋得紧，但仍袖着手不敢接。张泰道：“吃吧，收徒弟的事就这么定了。”张致道：“吃吧，吃完了我有话说。”
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接过面条狼吞虎咽。张致只慢慢吃着，张泰并两个孩子吃完了，就在旁睁睁看他吃着。那大孩子不傻，一下就看出他这师傅忠厚老实，只怕万事都听自己弟弟的。这做弟弟的，反倒一副铁铺子老板的样，长得就不好相与，只怕先要给他们立规矩。
果然，张致一放下碗，就一字一句说了许多规矩，说这徒弟不止铁铺里的事要做，家里的杂务也得忙活。张泰在旁笑道：“家里哪有那许多杂事，不打紧。”张致不理会他，继续道：“另有一事，这徒弟只收一个，不是两个，你带着弟弟，这可不行。”
张致这话说完，两个孩子都呆住了，因都没想到这一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大的先道：“我这弟弟小，力气虽不大，但吃得也少，打铁不行，做做杂事还是可以的。”小的拉着哥哥的袖子，咬着嘴，快哭出来似的。张致道：“杂事本就有你一人，哪里还需他？你弟弟现在是小，可总有大的一天，我家小本生意，多一张嘴哪里受得住。”
这边张泰还没说话，那小的先开口了：“哥哥，你留着吧，我还是回破庙那里去。没事的，我也能找到活计做。”那大的拉住小孩的手，道：“你闭嘴。”又转身朝张致恳求道：“师傅，叔，让我弟弟留下吧，我们只吃一人的饭，他也不占地，就跟我一起睡，保证不惹事。”
原来这两个孩子都是苦命的，大的叫元野，跟着父母到振东城来，带着积攒的兽皮杂货要来做点小生意，就在振东城内住下了。不料有一年，父亲出城去收兽皮，遇上土匪丢了性命，他母亲伤心过度，生了一场大病也去了。家里的钱因为母亲的病都花光了，又因为父亲的生意欠了许多钱，被赶出家门。他流落街头，做点卖力气的苦力活换两个馒头吃，可又因是胡人小孩，街上别的乞儿都爱欺辱他，他个性又倔，经常与人打做一团。有一日，他又与别人打了一架，别人人多，把他打倒在地，半日还起不来。是小的这个，分了他半块饼，喂他喝了水，把他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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