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证人请正面回答。“
钟大良：“我、我从工商局查到谢小石做法人的注册公司，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的。“
易蓉：“那时候谢小石已经离开你们家附近，并且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要找她？“
钟大良：“我爸病了，我不会做饭，也不会生活，学习……也很差。我去找我妈，她让我们去死，我姐说我活该。没办法，我就去找谢小石，希望她能帮我们。“
易蓉：“她帮你们了吗？“
钟大良：“帮了。“
易蓉：“怎么帮的？“
钟大良：“照顾我爸爸一直到他痊愈，帮助我提高学习成绩，后来嫁给了我爸爸，我们有了一个家。我高中毕业考的不太好，她还拿钱资助我出国留学……为了、为了我，我爸和她约定，不再、不再生小孩。她、她都做到了。“
易蓉：“居委会和当地派出所的记录中，我并没有查到你父亲和谢小石成婚后，因为家庭纠纷发生争吵的情况，你有补充吗？“
钟大良：“没有。谢、谢阿姨从来没有和我爸红过脸。“钟大良的头垂的更低了。
易蓉：“谢小石哪年和你父亲结婚的？“
钟大良：“93年。“
易蓉：“你出国哪一年？“
钟大良：“2000年。“
易蓉：“这七年，你生活的满意吗？“
钟大良抬头看了看谢小石，低下头：“很满意。我很——开心，我爸爸也很高兴。“
易蓉：“你父亲生病住院之后，谢小石去过几次医院？“
钟大良：“每天都去。有时候病重，就住在医院里。“
易蓉：“尹玉翠去过几次？“
钟大良：“我、我没见过……“
易蓉：“尹小珍呢？“
钟大良：“我也没见过。“
易蓉转身对法官说：“在我们提交的证据附件中，第六十六页附件五，医院的探视记录显示，尹玉翠和尹小珍的探视是从钟大良父亲病危之后开始的。此外，第九十六页派出所的报警记录和探视记录对比显示，尹玉翠和尹小珍每次探视都有报警记录。“
被告代理律师：“反对！这些与本案诉争的口头合同的成立无关。“
易蓉：“审判长，本案虽然是关于口头约定的合同是否成立，但因为合同内容其实是关于钟大良父亲身故之后后事办理的费用问题，涉及到家庭中或者与之相关的人员的关系，我们不能忽视每个人在身故之前的表现，和这两个家庭的状态。否则，我们无法判断该合同是否是当事人真实意图的表达。“
被告代理律师忽然嘴角一勾，微微摇头，低头不语。
尹玉翠着急的推了一下他：“你说话啊！“
“说什么？就你儿子那证言，足以证明你和你女儿都快恨死死者了，他又把全部的财产留给了谢小石，你们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给他花钱！合同肯定不成立，用不着你付钱的。”然后，自言自语的嘀咕，“真不知道易蓉在搞什么鬼，这么不利于自己的话都能整出来，难道真是谈恋爱谈的脑子短路了？”
易蓉继续问：“钟先生，如果评价谢小石女士在你成长生活中的作用，可以用负10到正10之间打分，负分表示很差，甚至虐待，正分越高表示越满意越幸福，你打几分？”
钟大良愣了一下，一时没有说出来，良久才讷讷的说：“八、不，九——十分。打十分。”
旁听席一片哗然。
易蓉：“我可以理解为，您认为谢小石女士给了您一个您希望得到的家和亲情，对么？“
钟大良点点头。
易蓉：“如果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到了您这个岁数，对母亲的养育之恩是有所回报的。您做了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回国后找工作，就搬出来独居，买房子的钱还是谢小石给的首付；娶媳妇的聘礼也是谢小石和老钟一起出的，但是他们却分住在城市的两个对角线；老钟生病后，借口工作不好请假，谢小石也从未强迫过他……
他回报给谢小石什么了？
钟大良只有把头垂的更低。
易蓉：“您父亲去世的时候，身边的人是谁，办理死亡证明的是谁？前后忙活流程的主事的人是谁？”
钟大良：“都是谢阿姨。”
易蓉：“您在哪儿？”
钟大良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在现场，但是总是在一角落里猫着，看着亲妈带着亲姐冲过来，看着谢小石被老家的亲戚指着鼻子骂，看着谢小石一个人独自抵挡尹玉翠雇来的人冲过来的拳打脚踢，他在哪儿？
他分明在现场，却好像从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
易蓉：“钟先生，您小时候您母亲打骂你的时候，经常指责你的一个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是没出息老了也靠不住的笨蛋，是这样吗？”
钟大良：“是的。”
易蓉：“根据您的银行记录，您工作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都有30%定向汇到尹玉翠的账户，对吗？”
钟大良点了点头：“是的。”
旁听席突然有个女人激动的喊了一句：“什么？”是钟大良的媳妇。显然她不知道钟大良还有这种事。
尹玉翠一拍桌子：“喊什么喊！我是他妈，他挣得钱不给我给谁！小没良心的白眼狼，挣那么多钱只给老娘一点点，当我是要饭的！”
尹小珍拉着尹玉翠：“给您一点就不错！对面啥都没有呢！您别吵吵了行么？赶紧弄完赶紧走！”
易蓉意外的看了眼尹小珍，继续问钟大良：“您给谢小石什么了？”
钟大良：“什么……都没有。哦，对，逢年过节回去的时候，会买点糕点什么的。“
易蓉：“谢小石让你给家里交钱了吗？或者你父亲。“
钟大良：“没有。我父亲说过，但是被谢阿姨阻止了，后来就没提过，我也没交。“
旁听席一片哗然。
易蓉看看大家，转头对法官说：“我问完了。“
原告席上，谢小石已经哭的抬不起头来。
被告的律师恨不得现在结案，接下来啥异议都没有，流程进行的很快。
到了结案陈词，被告律师表明尹玉翠对死者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是充满厌恶和侮辱的，尹小珍对父亲也没有很深的亲情，不存在为死者支付本不应她们承担的丧葬费用的真实意思表示。说完，坐下。
易蓉站起来，她看着已经坐到旁听席上的钟大良，意味深长的说：“我只想说，做人要有良心。如果你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至少可以回忆一下过去的日子里，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别人是怎么对待你的。我的陈词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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