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思索，忽然看见秋千轻轻摇晃起来。
我吓了一跳，正要张口呼救，忽听有道熟悉嗓音传音入密而来：“公主，卑职邓焦。”
邓焦走后，我一夜无眠。
距离我北上的时间，一日一日更近了。明夷珩只派了宫卫重重把守重掖宫，我连续两天都没有见到他。只有延明宫这几日外臣往来进出，但含光她们也不肯让我过问。
明日就要启程，我已听掌教说永明宫的东门外，今日已备驾马车三百乘，内侍宫娥五百人，另有羽林卫千人在信陵城外驻扎，只等明日我的随驾宫辇到达城外，自此随行几千里，送我北上。
今日是我在永明宫中的最后一天，明夷珩终于命人来传诏我。
“这袭宫装上东州千织府所制，华美无匹，再配上红瑚，更显公主艳光逼人，奴婢手中的明珠也只见暗淡。”含光听见明夷珩的传诏，立刻十分殷勤服侍我更衣上妆，还为我细细涂上口脂，但见我脸上没有笑容，十分小心陪着笑。
“公主笑一笑罢。明日陛下也要亲自为公主送行。想必陛下也是万般心痛不舍，且看陛下为公主准备如此周全。公主去了，好歹脸色好看些，莫要再与陛下龃龉。”
我从镜中看着含光眼睛，她略有些闪躲，低下头去。
“我去拓歇，听顾掌教说，你与摇星都同我一起去，是不是真的？”
“是，公主放心，有奴婢在，必然护得公主万全。”
明夷珩另有打算，显然她们这些宫娥不可能知晓。
我看着含光，她年纪比我应该还长两岁，虽到了年纪，却没被放出宫去。
“此行北上，凶多吉少。你与摇星若还有家人，不去也可。”
含光怔愣片刻，忽然跪下，垂首跪拜，有些气急：“公主说这样的话，是要奴婢自裁于公主面前！能服侍公主，是奴几世修来的福气！求公主不要再说这种话让奴婢无颜自处来。”
我抿了抿唇，沉吟片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我没有让宫人备下步辇。被关在重掖宫好几日，明日我就要走了，总想在永明宫中再慢慢走一走，看看此处风景，也好让我印在脑中。
重掖宫位于永明宫正东，我步行往西，有两侧宫娥举着珠幔，那珠幔琳琅摇晃，我看见之外有人穿着一身绛色金兽袍迎面走来。
这人虽然穿的是平制武将的朝服，但是他肩背挺阔，身姿超拔，走路的样子略显不拘，与我平日里见的武将还是很有些不同。他身后还有一行穿着戎装的将士，有几个看身上配饰，也知军中品级不低。
按照宫制，不要说一个普通武将，即便是辅国大人，与我迎面相行也要避让。但此人不知是不懂礼法还是不知我是谁，只迎面朝我而来越来越近，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我有些犹豫，平日都是别人避让我，此刻遇上一个愣头愣脑的，我竟不知是该停下脚步还是与之硬冲过去。若在宫中还要我自明身份，简直是奇耻大辱。
“大胆！见公主銮驾竟也不知避让！还不速速退下！”含光到底机敏，不等我开口，已经上前呵斥。
为首那个将领倒是未说什么，反倒是那绛色将袍之后穿着银猬甲的年轻将士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恕卑职无礼，不知是公主銮驾。想必公主于深宫幽居，不知这条路已被陛下钦点为武官行路。内宫若要去延明宫拜安，要走的是后门。”
他语气很不客气，即便是我也能听出嘲讽。
饶是含光这种人精也被一句话激得沉不住气，冷笑一声，讽道：“好笑。公主乃是天家，即便陛下也要将公主尊为长姊。内宫妇人不过是侍奉天家的奴婢，便是来与公主作上马石，公主也要看她背上干不干净。这些奴才，启可与公主相提并论。想必小将军在外多年，不知永明宫内的规矩。公主宅心仁厚，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要治小将军一个大不敬！“
那小将军被含光一顿抢白，脸色有些难看，朝为首那人看了一眼。
我隔着珠冕看不清为首那人脸上表情，不过他并未开口阻止。
那小将军又道：“这位姐姐怕是不知，陛下今日召见我萧家军。陛下亲言，举国大蔽，正是昭国危难之时，三军为国捐躯，死伤惨重，为抚恤三军将士，这条东向的昭台道才被御赐为武将官路。吾等惶恐，但陛下言之是为时刻提醒自己无数大昭将士埋在凌渡关外，吾等不能推辞。陛下怜惜将才，吾辈实在感激涕零，唯有为大昭万死不辞。可是公主今日所言，似乎与陛下不同，倒不知道，大昭天家，到底是如何看待我们这些边关卖命的将士的。“
那小将军说完，他身后其余武将顿时哗然。
原来是萧家军，那人定然就是萧震了。
“你……”含光被气得够呛，还要开口。
“含光！”
“凤章！”
我连忙止住含光还要与那人争辩的话，珠冕后萧震也开口呵斥了小将军一声。
“公主……”含光面上羞恼，我被那人几番羞辱，想必她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小将军有些洋洋得意，但被为首那人看了一眼，本还雄赳赳挺着胸膛，顿时也泄了气，之时还不忘轻蔑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我上前，朝那人走了几步。宫女仍是为我遮着珠冕，珠玉轻摇，我并未看清他样子，只是走近才察觉他身姿要比我远看更魁梧些，我想同他说话，扬得脖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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