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方提供了科研楼的一间会议室给我们项目办公，有临时搬进去的饮水机和微波炉，房间也算宽敞明亮。
科研楼位置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总是很安静。从走廊的窗户能俯瞰住院部的大院，杨树总在风吹里哗哗作响。
一起进项目的除了我和郝梦，还有其他三个人。一个是北城本地的项目经理宋明雨，比我低一级，见了我就于哥于哥地叫；一个是东北大汉曹强，人称强哥，大我两岁，恕我直言，我认识的所有东北人加起来都没有强哥的口音重；还有一个张默，比郝梦还小，也是去年新来的毕业生。小张长得实在太年轻了，说他高中生我也信。一开始我们还叫他“小张同学”，后来直接就叫小张了。
我们一共五个人，算是为了共同的革命事业从天南海北走到一起来了。
客户那边负责对接的技术主管叫丁荣，有一口浓重的老北城腔。他年纪大了我整整一轮，是现行系统导入的时候从乙方跳过来的，自诩很懂系统。
说实话，我最怕这样的客户了。
技术部的办公室在行政楼，我们每次去开会都得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上个十来分钟。有一次郝梦上楼取鼠标晚到了一会儿，丁荣连这个都不肯放过。
“于经理，我觉着是不是咱们的意识还不够到位呀。我们医院的信息化改革那可是卫生口拿来做样板的，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
我连忙点头称是。
丁荣又说，“我也知道于经理各方面能力都很强，相信业务能力也不会差。咱们得同心协力，您说是吧？”
这话他说了已经不止一次了，我也是傻，直到现在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开完会出来我问宋明雨，“他什么意思啊？”
宋明雨讪笑了两声，“于哥，你理他干嘛啊？”
“废话！！我……”
“于哥！于哥，咱冷静！”
宋明雨说我到任之前，北城总部上上上下下都已经传遍了，估计客户那边也没差。传言说我上面有人，关系硬着呢，这次项目就是因为我才签的。什么户口，幼儿园，那都是小事，装装样子给外面看罢了。
“但是于哥，我掏心掏肺地跟你说，我现在一点都不信了！”宋明雨说得非常动情，“不然你装得也太像了吧？就你那台二手长城，你从哪弄来的啊？都快报废了吧？
“……”
客户虽然难搞，但我也不是白领这份工资的，项目很快就上了正轨。
但没想到，项目上了正轨，郝梦却脱轨了。
四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难得一个湛蓝的天，我早上去送悠悠的时候还遇见了杨从白去送可可。我看他换了辆车，就随口问了句是不是新买的，结果可可告诉我不是。
“周二就要开灰色的！”
我明白了，有钱人还真是不一样。
杨从白笑了一下，“限号。”他拍了拍可可，“快进去吧，别让悠悠等着急了。”
我们各自从幼儿园开车去医院上班，我到的时候他早就停好车没影了。虽然都是一样的早高峰，但他那辆车走在路上前后左右都得合计合计，毕竟碰一下挺麻烦的。但我的二手长城就不一样了。
可我心情还是挺美。
今天有个好天，悠悠早上出门挺顺利，幼儿园门口遇见了杨从白，可可还主动跟我说话了。我愉快地坐下来打开电脑，一抬头，看见郝梦也进来了。
她顶着一双硕大的肿泡眼，一看就是大哭了一场。
宋明雨在那边大呼小叫，“郝梦你这是起针眼了吗？！”
郝梦大概是想给他一个白眼，可她眼睛肿得实在太厉害了，导致她只做出了一个有点奇怪的表情。
宋明雨还在那不依不饶，“快说！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有好东西快分享一下！”
这个傻批……
我拿起手机站起来往外走，“去711吗郝梦，我兜里没零钱了。”
“我有我有！”宋明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狗腿我的机会，“于哥我这就给你发个红包！”
这傻批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郝梦拿着钱包跟着我下楼了。
住院部楼下的那个711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便利店，我买了两杯咖啡两条巧克力，当然也不可能让她掏钱。从便利店出来，我领她去住院部花园的长廊里的溜达。一片花草复苏，欣欣向荣。
咖啡能消肿。但生活已经够苦了，吃点甜的吧。
郝梦说她男朋友劈腿了。那个跟从大一就开始跟她恋爱，毕业后北上拼搏，发誓一定会有朝一日衣锦还乡踩着七彩云来娶她的男朋友，已经背着她跟一个本地姑娘谈了一年了。
郝梦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还以为她眼睛肿成这样，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呢，怎么还哭得这么凶啊？
“你赶紧在这哭完啊，可别给我回去一边干活一边抹眼泪，让客户看见还以为咱们职场不和谐呢！”
她根本不理我，哭得越发投入，鼻涕也跟着下来了。我只好把她手里的咖啡接了过来，她从兜里翻出面巾纸，擤了两把鼻涕，哭得更厉害了。
我哪受得了这个，只好想办法苦口婆心地劝，“你说你个人生活上的事我也不好插嘴是吧，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古人早就曰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你就当它是自然规律。小场面，咱能hold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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