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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文学 >> 落樱抄 >> 第9章

那随侍口齿甚是伶俐,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丝毫不乱,最后转达太子长琴的祝福时更是声音清脆响彻全殿,殿里有一刹那的寂静,随后众芳主响起细微欢乐的笑声,对视一眼,携手下地,敛裙齐声贺道:“愿少殿主千载弦歌,芳华如梦!”

原来、原来他根本就没忘!

风湮一念至此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箜篌有多好反倒不怎么在乎了,虚张口了几次,却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扶起为首几人,示意众位师姐都起身。

那随侍也是长长一躬,走到箜篌介绍道:“此琴种类为‘自鸣凤首’,本为火神祝融所创制,所用材料以榣山若木为佳,然南海龙宫匠人习得此等技艺之后,却以四海珍奇为材料制作,浇注琉璃胶时便灌入了无数咒语法术,可以记录一切箜篌可以演奏的音乐并自行奏出,也算是极难得的妙想奇思,长琴殿下已经使之记录了一曲为少殿主寿,驱动方法正在琴身。”

风湮立即走到琴边细细观看,轻轻拨弄一下,果然空弦自动,光华流转之下,奏出缠绵悱恻的乐曲篇章,正是太子长琴近百年来的风格。

如果、如果说这是一场带有美妙音乐的梦境,那么,芳华正好的我们,可不可以选择,永不醒来?

一殿佳人相视而笑,于是接下来的宴会音乐,便不须舞乐司的人再插手了,已经有了最好的伴奏,使得她们的小师妹回魂了不是吗?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长相见。

那日她问:“这琴,有名字吗?”

使者欠身道:“长琴殿下请少殿主为之命名。”

他……一定是已经想好了好听的名字,才故意这样逗自己的吧……嗯,自己要想个更好的压过他才可以呢……

风湮从此日日满怀着甜蜜学演箜篌,虽然对音律悟性平平,然突来的高涨兴致之下,竟也进步不小,甚是自喜。只是恍惚间又突然想起了点别的事,似乎,有很久没有再去榣山了吧?不去也罢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如今的榣山,早已不与当初相同,就让那些年少的日子,就这样淡淡的记在我们的心中吧,时时牵挂,永不遗忘,就足够了。

如今,才是最为幸福的时刻啊!~

然而,半月已过,太子长琴还是未能回来看她脉脉含情的小鹿样娇俏的眼神,听她花蕊般柔情蜜意的声音。

——有黑龙于人界南海戏水兴波,伤民伤稼无数,引起民怨沸腾,天帝伏羲派遣仙将予以惩戒,然而那无知黑龙居然打伤仙将,逃入不周山寻求烛龙之子钟鼓的庇护……

钟鼓,是除衔烛之龙以外,天地间力量最强的龙。

“……烛龙有子名钟鼓,凶龙嗜杀,据不周灵地,恣行屠戮,群峰腥染,众水红飘……”

这是著名志怪奇谈《琳琅抄》中所载,虽然无证可考,却也令那在史书上只三言两语便可概括的、漫长乏味的太初鸿蒙、上古时代,透出几许刚烈的血色来。

虽为烛龙之子,但实际上除了被赐予强大力量,钟鼓几乎没有继承到烛龙的任何智慧,毕竟,它没有经历过烛龙所经历过的那么长的光阴,没有看到过烛龙所看到过的那么多的轮回往复……

它没有学到洞彻幽微的智慧,只凭本性横冲直撞;它没有学到宽柔慈悲的心怀,只凭力量肆意滥杀。

当烛龙陷入了未知的长眠之后,这条鳞密如排星的应龙最后占据了灵地不周山,虽然是奉烛龙之命守护撑天之柱,却往往忿怒那些冀望借助山中充沛灵力脱胎换骨的生物闯进自己的领地,它或是强行兴云,将山顶的大雪吹落在山脚,或是直接抡起利爪,凌空抓着它们的背脊扔进深渊中,杀得性起时,山涧都被尸体阻断,冰雪被鲜血暖化,重新凝成滴露状的红色晶体,据说云霄诸神都对这个名字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以上描写取自《神渊古纪》)

真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那条黑龙,居然获得了钟鼓这种煞星的青睐与庇护,令云端诸神也需踌躇恁久。

然而,即使残暴强悍如钟鼓,也不是绝对没有弱点的,譬如,在上元太初历七百四十七年的那个春日里,不周山中所回荡的那首绝世琴曲。那一曲,令凶残好杀的钟鼓亦是潸然,以拔鳞相赠之情邀请那位奏乐者年年往复。

那是只有仙人太子长琴可以相试高下的技艺,或者说,将心声从七根丝弦上演绎出来的本领。

为钟鼓演奏的人,是被奉为太古时代最伟大的乐师的,师旷。

师旷虽然终究抵不过光阴的力量已经死去,钟鼓虽然自师旷死后便不再听取凡俗的音乐,但,既然天界有人可以媲美,那么,何妨一试?时空如此辽远,天地如此浩大,也许今后要起的冲突还远不止于此,天界又怎可一遇钟鼓便裹足不前?

于是火神祝融、水神共工和正在回天界的途中的太子长琴,都被派遣出去同往不周山捉拿黑龙。

风湮接到消息的时候并不知道,长琴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返之机。

若是她知道,那么便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那半月的离别,说什么,也不会让太子长琴独自赴险。

然而,也仅止于此了。

少了两面的掣肘的同时,也少了两面的倚重,这样的大事,她是说不上话的。

天帝对她,只是像对一朵花一棵草一样的宠爱,而不是像要借力蓂荚那样的倚重。

可是,就算倚重又如何呢?雨神商羊,是跟随天帝多年的老臣了,素来为天帝所重视,此番他多次进言不可轻入不周山,不仍是被驳回了吗?她的力量,不过是扑火飞蛾一般的孱弱罢了,真到用时,其实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变故起于某一日。那真是一个可怕的日子。纵目亘古以来,唯有盘古逝去那日可以为之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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