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感受，只剩下痛彻心扉的滋味伴随了千年。
有没有恨过呢？
阎君曾问：“分出最重要的一缕元神，只为了留住对那人的全部爱意。渡不过情劫，你再也升不了仙阶，值得吗？”
他等了千年只是想要一个回答，而殷罗已经将答案告诉他了。
于是所有的痛苦与等待都得到了圆满，就像他回答阎君的那两个字一样。
值得。
即便留下的只剩苍白的记忆，他仍然觉得满足。
望着深爱入骨的人，哪怕心中没有了情爱，他的本能依然令他抱进了对方，深深地吻了下去。
当着十数万阴兵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殷罗似乎也被他蛊惑，一时忘情，没有将人推开。
最后他们被一声口哨声唤回神，站在阵前的将领们领头吹口哨起哄，后面的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胡乱叫好。
殷罗表面上维持着温文尔雅的表象，实际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郁翡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了一下手，满场立刻安静下来，令行禁止，可见这支军队纪律严明，乃是难得的精兵。
“我不恨你，我给你的感情不会掺杂任何的利益谋算。”
当着万军阵前，郁翡毫不退缩，说出内心的话：“成王败寇罢了，你当初的选择很正确，他的确开创了一个盛世。换做是太子，或者我，不一定会比得上他。”
或许有过不甘，但他的眼界早已不被尘世局限，短短百载的朝代更迭，在如今的他眼中不过是打个盹的时间而已。
曾经那个踩着他尸骨登上帝位的男人，也不见得过得比他好。
度朔山的桃树枝干粗壮异常，最宽的地方能让八匹马并行，他们寻了一处风景最好的位置摆了酒菜，待检阅完军队后便于几位将领把酒言欢，一起叙了叙旧。
“殷道长，末将敬您一杯，还请您原谅我当年的鲁莽。”一脸络腮胡的褚将军双手举杯，真心实意地跟殷罗道歉。
当年宫变之后，远在边关的褚将军听闻楚王身死，姓殷的国师交出虎符，秦王登基，气得当着三军将士的面破口大骂妖道误国，然后一头撞死在了关口的城墙下。
死后才知道，国师用虎符跟秦王交换了三个条件。
第一，放过太子和楚王的旧部，让他们可以辞官卸甲，远离朝廷。
第二，亲自收殓楚王的尸身，让他不必死后受辱。
第三，许他辞去国师一职，归隐山林。
另一名吴将军也对殷罗举杯致歉：“是啊，您就原谅我们吧。当时听见殿下的死讯，我们便知道大局已定，只能以身殉主，辜负了您和殿下的一番苦心。”
殷罗却不好意思了，直言：“受之有愧，我本来就是支持秦王登位，只是卦象算尽，算不到人心难测罢了。”
他没料到以仁义明君标榜的秦王会真的对亲兄弟下杀手，毫不留情，手段残忍。连他的父皇都被软禁，遭了毒手。
“来来来，喝喝喝！一杯酒，泯恩仇！”有人大笑着举杯。
其他将领吩咐附和道：“对！都是自己人！我们敬王妃一杯！”
刚入口的酒水差点没呛进气管里，殷罗有点狼狈地咳嗽了两声，郁翡连忙帮他拍了拍背，叮嘱道：“别急，慢点喝，琼浆玉露我这里多的是。”
“不是这个……”殷罗不知是被酒呛的，还是害羞了，脸色微微泛红。
郁翡会意，神色严肃地约束属下：“不许胡乱称呼。”
将领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个恍然大悟：“晓得，我们明白殿下的意思。”
殷罗觉得他们好像和自己明白的不是一个意思。
直到喝完酒各自散去，他还很好奇这些人明白了什么，竖起耳朵去听那些传来的窃窃私语。
“殿下为了殷道长真是煞费苦心啊，杀了那么多心怀不轨的家伙，连好兄弟都被拖出来顶包。”
“烽铉仙尊人在家闭关，锅从天上来，莫名就多了一个挚友，哈哈哈~”
“可不嘛！说殷道长是仙尊的挚友，既有排面，又能保护他，还不会被那些多嘴多舌的家伙看轻。”
“还有还有，殿下的手下败将和仇家也不会把殷道长当做目标，这都一箭几只雕了？”
“几只雕？我看你是个沙雕！声音那么大，殿下都看过来了！”
“快走快走！”
眼看着他们用缩地成寸的法术逃走，殷罗无语，只能感叹一句：“法术用的真好，看来平时没少锻炼。”
郁翡冷冷地看了他们消失的方向一眼，说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活得太久了，一群大老爷儿也学会了到处八卦。”
“谢谢你。”殷罗忽然抱住了他，“无风不起浪，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
刚要开口，殷罗却接着说了下去，“也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解开了多年以来的一个心结，破了我心中的魔瘴。”
“我带你来还有别的目的。”对方这么迟钝，他只能明说了。
殷罗：“……？”
郁翡看着他，眼中的神采当年那个睥睨天下的少年将军如出一辙：“让你看看我的地位实力，别说是在阳间，这幽冥地府也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所以，你放心大胆地去比赛。”
桎梏了千年的枷锁今天被打碎，突破修为瓶颈的殷罗顺从本心，亲吻上他的唇，笑言道：“这算不算作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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