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脑袋耷拉下去。
良久，他说：“我觉得贺总说的是对的。”
方文问：“说什么了？”
“贺总说我什么都要讲条件，还不如陶万熙，我想了想还真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景总，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痛苦这么纠结，大概都是因为那个人偏偏是陶万熙，这里面不甘心的成分太多了，我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纯粹，我活该落得这种下场。”
方文想了想，问：“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和景总在月州岛很凶险的那一次，你救了他，对吧？”
他苦笑了一下，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那是本能，当时我脑子里面是空的，就扑过去了。”
方文说：“你看到火是会扑过去还是躲远点？”
严笙一头雾水。
方文继续：“人的本能是躲避危险，不是直奔危险。”
“……”
他表情有一丝恍然。
方文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这次严笙沉默了很久，久到方文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他才开口：“我不知道。”
他不能容忍自己做第三者，他和景相宁已经分手了，现在听贺清扬的话去医院看景相宁，算什么？
现在陶万熙就在建筑设计部，而且高他一等，万一被陶万熙发现了，他在华庭的日子就更难混了，景相宁的确答应过不会将他从华庭赶出去，可不代表陶万熙不会，现在景相宁已经放任陶万熙进入建筑设计部，就代表景相宁不会再管他死活，他只能靠自己了。
或者还可以赌一把，去看景相宁，然后看能不能试着和景相宁提要求，让陶万熙离开……
然而这依然是坐实贺清扬的话，他去，也是带着企图，不是真的去关心景相宁。
“胃出血会很严重吗？”
他问方文。
方文摊手，“我又不是医生，不过胃出血这事儿可大可小，我以前有同事因为这毛病差点送命。”
他眼帘低垂，找着借口：“他是为了建筑设计部喝酒的，又不是为了我。”
方文问：“你是想说服你自己？”
严笙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趴在桌子上。
“方大师，我真的要烦死了，为什么都分手了还不能让我消停？”
方文起身拿外套，“感情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什么，我只能说，烦躁和消沉不解决问题，你要么利索点收拾了去医院，要么就干脆不要再去想这件事。”
严笙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好，我决定不想了。”
“但愿你说到做到，你给我赶紧把这张图弄出来，明天我要用，我先走了，你继续。”
方文一走，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就剩下他一个人，他硬着头皮集中注意力作图，可是做不到。
脑子里面总是贺清扬对他的指责。
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越走越快，最后从抽屉里面摸出烟，去了楼道尽头抽烟，窗外华灯初上，从楼上看下去灯红酒绿，他的心越发慌。
脑子里面很多东西杂糅在一起，他分辨不清楚，哪一样才最重要，他已经失去了景相宁，他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他想最少也要守住自己这份事业，可是如果去医院，就要冒着被陶万熙发现的危险，万一真的被发现，他很清楚景相宁会怎么选。
在天琴湾的那个晚上他永生难忘，这辈子他不想再面对那种局面。
贺清扬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只剩这份事业了，万一真的被陶万熙毁了，他将一无所有。
烟盒里面余下最后三支烟很快被打发完，他将烟盒攥在掌心里揉了一团，心口压抑得几乎要窒息，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东西下楼。
不能再想了，景相宁和他不同，景相宁还有陶万熙，还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总归是能够挺过去的，他不需要担心，毕竟景相宁过去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能走过来。
想是这么想的。
可是心依然是慌乱的。
回到房子里，傅铭正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见着他，招呼：“过来一起？”
他没犹豫，过去就坐在傅铭旁边打开啤酒喝。
傅铭沉迷球赛，一看到进球就欢呼，啤酒是用来助兴的，在茶几上放了一堆，他看球专注，等球赛结束已经是深夜，回头才发现旁边的严笙喝了不少。
严笙脸色酡红，侧靠在沙发上，双腿缩起来，眼神带着些迷离。
傅铭扫了一眼严笙的战果，居然喝的比他还多，他郁闷：“严笙，你还清醒吗？”
严笙抬抬眼皮看他，“是学长啊。”
男声含混，他头皮发麻，“我扶你去休息。”
严笙倒是听话，被扶起来的时候轻微哼哼一声，到进入房间，傅铭把他放床上，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怎么办……”
傅铭好笑，“什么怎么办？”
“我想去看他但是我又害怕……”
傅铭看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严笙这张脸变化太大，亏得他天生属于认脸很准的类型，不然八成根本分辨不出是同一个人。
傅铭问：“你想去看的，是谁？”
严笙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傅铭。
“你又不认识……”
他扯嘴角的表情有些不屑，傅铭心里一动，抬手戳他的脸颊。
“你还端起架子来了你。”
指间触到他的皮肤，滑腻，像是上好的绢，许因为喝了酒，微微有些烫，傅铭有一瞬间失神，手指停在那里。
醉酒的人媚态横生，醉眼迷离间流露的都是风情，两人之间不过短短十几公分的距离，酒气里混杂进严笙身上淡淡的香气，傅铭本来觉得自己没醉，可是这一刻，头有些晕。
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起身要离开，这时严笙低低叫出个名字来，“相宁……”
傅铭本来都站起来了，闻言皱眉，微微低头，以为严笙会再说些什么，可他却安静下来，傅铭等不到下文蹲下|身去问：“你说的相宁，是景相宁？”
他点了一下头，闭上眼睛。
傅铭轻拍他的脸，“严笙，你和景相宁什么关系？”
他又睁眼，很痛苦地皱眉，“别打我！”
傅铭无奈地把手拿开，又问了一遍，“你和景相宁什么关系？”
“没关系！”严笙好像还在介怀他刚才拍自己脸的那几下，嚷嚷完，翻个身不看他，“没关系，所以不能去看。”
和醉酒的人沟通是件十分耗费人精力的事儿，傅铭又等了一会儿，严笙呼吸变得匀长，他绕过去一看，这丫居然睡着了。
傅铭就这么静静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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