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笙一脸犹疑：“你会被别人说服？”
景相宁这么自我的性子，很难想象这世上谁能够左右他的选择。
他点头，“那时候，有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人……”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见严笙看着他，他问：“你想知道？”
严笙愣了一下。
他的确是想知道，有关景相宁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景相宁没等他答案，“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不过既然是你，说了也无妨，你曾经见我的时候，我在城东街头巷尾混日子，那时候我被人短暂收留过，收留我的人，名叫林岐山，是个拾荒老人。”
他眼神有种沉湎于往事的恍惚，“他对我很好，那时候我没什么本事，年龄小，一份像样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偶尔打零工，赚不了多少钱，他拾荒维持生计，我们住在城东村子里，我在那时候学会做饭。”
严笙静静听着。
“我没有父亲，将林岐山当做自己父亲，我做饭是下了功夫的，一直在摸索他口味，那时候我……”
他话说的断断续续，头微微低下去，视线落在面前的餐盘上，有些出神，转了话锋，“我和你被景知婳叫来的人绑架那天，我本来逃出去了，要去找人帮忙救你，可是我离开你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林岐山，我对他求救，他说他会救你，叫我回去，我不肯走，他却强硬将我拉回去，景则年的人等在那里，那个我本来，当做家的地方。”
严笙背脊发冷，心口一沉。
贺清扬曾经说景相宁被信任的人出卖，大抵就是这件事，他只是没有想到，这出卖来的这样惨烈。
他想起那时候的景相宁，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他无法想象景相宁是怎么熬过来的。
景相宁抬头，一脸淡然，“后来我知道，林岐山拿了景则年的钱，十万。”
他说到这里笑起来，“林岐山穷惯了，一个拾荒老人，哪天捡垃圾卖到一百块都令他喜不自胜，十万块在景则年眼里算不上钱，可是林岐山当时觉得自己发财了。”
他的手无意识攥紧，眼底似有狠戾的光。
“本来我为了逃避骨髓移植手术，拼命糟蹋自己身体，我甚至试过绝食，胃在那时候就不好，我想要离开景家，但是单凭那时候的我一个弱者，根本无法和景家对抗，虽然我可以抵抗手术，却无法逃离景家，后来景则年叫林岐山来劝说我。”
他嘲讽地笑笑，“可能是他觉得林岐山对我来说比较特殊，以为林岐山做说客就有用吧，林岐山来了之后，先和我道歉，然后说我不能对自己的亲人见死不救，对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我在那个时候开窍。”
“如果我继续折腾，我可能如愿以偿，在那时候死去，如果景知婳运气不好，大抵要来给我陪葬，但是其他人呢？”
“季蕴，景则年也许会有一段时间伤心，然后他们的生活还会回到正常节奏中去，他们还是风光无限的名门景家，而林岐山那种人，大概连难过也不会有，只有我黯然离场，以输家姿态死去，太难看，我受不了。”
他语气云淡风轻，严笙却听出深深的不甘心。
“我花了时间了解景氏整个企业体系，最后盯上华庭，你说的没错，我选的是对景家最糟糕的时机，医生说景知婳已经不能再等，那时我在心里赌了一把，同样是私生子女，我想看景则年为了景知婳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所以我提出要华庭，刚开始，景则年以我年龄小资历不足做借口，我说可以先签署协议，我会去学习，他当时也是压力太大，最后真的在协议上面写下自己名字，那时候，我知道我赢了。”
吊灯下，严笙脸色微微发白。
对景相宁的过去了解多一分不见得是好事。
令他心疼，可也令他更加不安。
他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他会被景相宁吸引，不仅仅是因为景相宁强大，所向披靡，目标明确，更重要的是——
他和他是同样的人。
不服输，不甘心做别人的傀儡，为了争一口气，不惜鱼死网破。
这样的景相宁怎么可能会轻易原谅他？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天真。
景相宁话音落下之后，就是一片意味复杂的沉默，好久好久，他问严笙，“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严笙没有回答。
“有人说我是怪物。”他扭头看向窗外，“不过你不应该怕，严笙，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不擅长原谅，可是我现在想要学。”
他将视线收回，“比起你，我活在仇恨里的时间更长，我更清楚那种绝望，我累了，不想再恨，你上次叫我放过陶万熙，我已经撤诉了。”
严笙闻言怔住。
“真的？”
他点头，“真的，以后我也不会再和陶万熙继续追究过去，现在我更想为自己以后的人生争取一些可能，严笙，如果不是陶万熙，我们现在应该在一起，我想要纠正过去的错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严笙抿唇不语。
景相宁看着他的目光炽烈，眼神似乎是诚恳的，他的心蠢蠢欲动。
这样的眼神，这样低沉温柔的语气都是致命的，令他很难拒绝。
他不断努力稳固的心防，总会被景相宁动摇。
景相宁又说：“我知道现在要你一下子相信我，接受我，大概也很难，我会努力学会尊重你的感受，只求你不要继续再抗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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