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雪原阴暗空茫，待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大天狗终于等到了雪女。
雪女推门而入，脸上带着迷茫的神情，手中还拿着一朵近乎透明的雪莲花。
见到站在一旁的大天狗，雪女来到他的面前，将雪莲展示给他看，“这是他亲手摘下来的。”
雪莲娇嫩美丽，却不似生在峭壁时那般精神了。
大天狗说：“他死了。”
雪女睁大了眼睛，空寂的眸子因为这个动作变得稍微灵动了些，“你怎么知道？”
大天狗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他让你拿回来的？”
雪女点点头，“他让我送到他的家里，说这雪莲能救他妻子的命。”
大天狗道：“救不了。”
雪女愈发对大天狗感到好奇了，“为什么？”
她不由得想，这大妖为什么能这么确定？好似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
大天狗道：“他的妻子也已经死了。”
在男人上山那日，他便派了鸦天狗去男人的住处探查，那女人早已病入膏肓，即将咽气，再活不过三日。
雪女似是有所触动，又似是不解，“人类真是奇怪，明明自身难保，却也要为了自己的目的拼尽全力，宁可死去也不愿保全性命。”
大天狗沉默良久，终是也感叹一句，“是啊，人类的确非常奇怪。”
雪女听了，回道：“你说人类奇怪，你也一样奇怪，明明是妖，却心甘情愿地帮着人类。”
大天狗无言以对，雪女总能用她那清澈的心看透一切，即使她自身不明白世间常理，却也能点明其中要义。
雪女将雪莲捧在手心里，低声道：“我虽然不明白人类的感情，但见到那人所做，心中竟生出一股热流，烫得我难以忍受。”
大天狗望着雪女的侧脸，心中生出一丝感触。
人类虽然脆弱，那深厚的感情却足以融化妖怪冰封已久的心，这般奇妙又强大的力量，属实是妖类难以驾驭的。
大多妖怪自诩强悍，看不起弱小的人类，可世俗间总流传着妖怪报恩于人的故事。
说来可笑，这些被妖怪视为“人类臆想”的故事大多是真实存在的，人与妖的关系也不像常人想象的那般水火不容。只是，人与人、妖与妖之间的差异太大，因此造就了太多或温馨或惨烈的故事。
就像他自己，明明是统领一方的大妖，前世却还是追随了一个人类，不仅如此，那人类的本质还是一名以除妖为己任的阴阳师。不得不说，这是一段极其难以置信的缘分。
这时候，雪女把雪莲塞到大天狗手里，“我把雪莲给你，你把那个男人带走吧，我不想他的尸体脏污了雪原。”
大天狗一愣，低头看向手心。那朵雪莲萎靡地合拢了花瓣，像是马上就要消散了。
“他在哪里？”
“就在门外。”
说着，雪女打开门。
夜色茫茫，白雪纷飞，一尺高的积雪宛若一层厚实的棉被，所见之处，平滑如镜面。
“……”
“……”
雪女认真地看着大天狗，“他就在这里。”
大天狗感觉头又开始疼了，这样的感觉与前世如出一辙——每当与雪女独处，总会因为各种原因令他啼笑皆非。
雪女也十分郁闷，没想到，平日所爱的雪今日反倒让她难堪。
大天狗道：“如若这样，我便走了。”
虽然大天狗能将这层积雪吹散，可带着一具人类尸体离开是他万万不想做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赶紧离开，省得再惹麻烦。
“等一下。”
雪女拦住大天狗，朝着门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粉唇微启，“暴风雪——！”
飓风夹着暴雪呼啸而至，在门前卷起汹涌的雪涛，将厚厚的一层积雪翻起，露出冻在冰里的男人。
大天狗默然，随后又问：“你为什么把他冻在冰里？”
雪女答得一本正经，“这样方便拿取。”
事已至此，大天狗没有了将男人留在这里的理由，他唤出一直从旁等候命令的鸦天狗，让鸦天狗们把男人抬回他原本住的地方，找个地方埋葬。
大天狗真正要离开时，雪女再一次拉住了他。
“你到底是谁？”雪女空茫的眼眸里泛起一点亮光。她生在雪原，长在雪原，对外界一无所知，如今，却有这样的妖怪来到她的家里，这让她如何能不感兴趣？
“……大天狗。”静立片刻，大天狗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计划之外，他们提前相识了。
这本不是大天狗所希望的，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根本无法挽回。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雪女，因为再次见到她的话……大约就是黑晴明出现的时候了。
大天狗觉得自己需要关心一下安倍晴明的现状，以防他再次产生把自己灵魂分离的想法。
“大天狗……”雪女低头念了念，又抬起头来，“没听说过。”
大天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走了。”
雪女见他展翅腾空，连忙追问：“你还会来雪原吗？”
大天狗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唯有双眸绽放着幽幽蓝光，他乘风而去，只留一道清冷余音，“有缘自会相见。”
雪女凝望天空，滚滚乌云在大天狗离去之后很快消散殆尽，露出了背后美丽皎洁的圆月。月亮映照在她的眼里，也同样映入她的心底。
“缘……又是什么？”
××
大天狗回到爱宕山，推开屋门，看见房间当中坐着一红发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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