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这股妖力的主人。不论是死是活，都带回来见我。”
鸦天狗领命，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大天狗大人……什么意思……山兔可能会……？”萤草声音颤抖，拼命压抑住喉咙里的泣音，水色的眸子很快溢出泪。
大天狗伸出手，轻轻抚摸萤草的头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鸦天狗的动作很快，他们对妖力的感知向来敏锐，不过几盏茶的时间，遥远的云层中便冲下来一抹黑色的身影，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他怀中抱着一团暗沉的红色。
萤草认出那是山兔的颜色，只是没那么鲜亮了，透露出一种枯萎般的暗色。随着鸦天狗越来越近，大天狗嗅出空气中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大天狗本就不佳的脸色变得更加沉重，他知道山兔会死，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山兔脆弱的躯体支撑不住日益涨大的妖力，日复一日，最终会衰竭而亡。
可是现在，山兔小小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不仅仅是阴阳术，更多的、更为致命的却是刀剑洞穿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有人拿她当成发泄怒气的工具。
萤草试探地摸了摸山兔冰冷僵硬的小手，眼泪断线一样掉落。
“你是从哪里找的山兔的？”大天狗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愠怒。他无法忍受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兔子以这种凄惨的方式死去。无论是谁，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鸦天狗恭恭敬敬答道：“是从京都周围的一条河边，离人类的住所与田地很远，周围没有挣扎或者打斗的痕迹。”
大天狗握住山兔的手腕，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探查不到残留的灵力，这代表他无法顺着线索找到伤害山兔的源头，更别提为她报仇。
这个认知让大天狗的心脏猛然一沉，掩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不自住地微微发抖。
即使重来一次，他也没能保护好珍视的东西。
不仅仅是这样……既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他多年来反复思量的事情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确实如此，京都依然会遭遇天降狐火；大江山依然会被源氏征讨；黑夜山依然会被阴气侵蚀……这么说来，晴明依然会割裂灵魂，八岐大蛇也依然会降临京都……纵然过程有所转折，可结局与前世一般无二。
大天狗鲜少流露出恐惧，强大到一定程度，旁人看起来分外艰难的事对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可现在，预知未来的优势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命运就是命运，无从改变，事情从来不被他掌控，如同厚重的海浪铺天盖地压过来，无力反抗。
他所惧怕的，是已定的结局。
得出结论的大天狗立即焦躁起来，既然结局不可更改，那他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重新见证京都怎样慢慢沦陷？还是再次体验死亡？
萤草已经哭得眼睛红肿，跪倒在地，但在察觉到大天狗周身震荡的气息后，立刻起身拽住了他的袖子，“大天狗大人……山兔最喜欢柿子林了，我们去把她埋葬在那里好不好？”
她太害怕暴怒的大天狗大人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比如去找阴阳师的麻烦……现在的大天狗大人力量远逊于从前，若是真的去了，今天失去的可能就不只是山兔了。
大天狗静默半晌，带着萤草与她怀里的山兔去了后山的柿子林。
早春时节，柿子树吐出了嫩绿的叶，放眼望去，一片鲜亮可爱的绿色。大天狗恍惚间又想起与山兔在黑夜山相遇的时候，同样是一片繁茂的果林，只是物是人非罢了。
“大天狗大人，山兔一定不想看见您这么伤心的。”明明自己哭的那样狼狈，萤草却反过来安慰大天狗。
萤草知道大天狗一直非常疼爱山兔，突然面临这样的事情，一定比她更加难以接受，只是他从来不善于表达，藏得太深，会在不知不觉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大天狗敛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刺破掌心，唯有这一丝微弱的痛感能让他略微发泄出怒意，勉强保持理智。
“大人……请冷静一点！”
萤草艰难地说道，她快要被大天狗的妖力压得透不过气来了，颤颤巍巍地探出手去，猛地拉扯大天狗的衣袖。
大天狗及时收回了外泄的妖力，扶住差点支持不住倒地的萤草。
萤草呆呆地看着大天狗，眼中又有泪光闪烁，透明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看得出大天狗大人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好歹也能看透对方的一点情绪，就算大天狗大人面无表情，她也能推测一二。
就算她的感觉错了，可妖力的波动是不会错的，大天狗大人此时是何等的压抑与悲伤……她不忍戳破。
“大人……我不该让她出去的，昨天早晨下了雨，哪里都湿漉漉的，我应该把她关在家里……”说到这里，萤草掩面，不想让大天狗看到她悲伤到难以控制的表情，失声哀泣，“被伤成那个样子，多痛啊！”
大天狗看着哭泣不止的萤草，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他将手心朝下，不让萤草看见那片模糊的猩红。滚烫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往日冷冽的蓝眸此刻显现出一片更为深沉的颜色，逐渐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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