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开了一家新西餐店。最近铺天盖地的宣传。宣传单甚至贴到了学校附近，每天一放学，一堆人拥在校门口，混在家长中央，点头哈腰，递出一份传单。上面写着——XXX牛排店。中央是个摆盘精致的牛排，下面一串字，吹嘘菜品。
严格选用美国进口牛肉，大厨聘请自法国米其林五星餐厅，等等等。
最近好像很流行，空条承太郎有时能听到有同学课后讨论，一男生洋洋得意对女生说，“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去了那家店，花了我攒了一年的零花钱，才尝到他家的牛排呢”，引来女生一阵惊呼。
流行产品大多都是这德行。谁不去谁就跟不上潮流，谁不去就融不进圈子，谁不去就是原罪。承太郎在课间短短的十分钟里，听了一耳朵各式各样的炫耀，愣是没听到谁正儿八经讨论菜品的。
放学后，被塞了六七张传单，他叹了口气，觉得很烦，拦了辆的士，拉开门，坐进副驾驶。指了指传单上的餐厅地址，“去这里。”
典型的欧风西餐厅。门口种了一排的法国梧桐，手掌大的树叶层层叠叠，阳光透过缝隙，打下水渍般的光。这家闹中取静的餐厅，推门入内，眼前豁然开朗，天花板上雍容的水晶吊灯，鎏金色折射在脚底米黄色的大理石板。餐桌银质刀叉幽幽反射着光。
承太郎要了份最贵的牛排。
“您真有眼光！”本来看他一身校服，非常不情愿的服务生瞬间一个激灵，“这可是我们家的招牌菜，由我们大厨精心烹调12个时辰，调料都研选自印度，希腊，意大利等多个国家…”
承太郎坐下来半天。服务员态度很不客气，连话都懒的和他说两句，仿佛会浪费生命。现在看他阔气的样子，又喋喋不休，吵的他头昏脑涨。承太郎眉毛皱起，“吵死了！！”
他指指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上水！”
“好好好！”服务生连忙鞠躬，“是我们疏忽了，请问您想要什么？矿泉水？热茶？饮料？”
承太郎敲了敲桌子，“柠檬水！”
服务员带着菜单下去了。不一会儿，一个矮矮小小的女孩子，托着一杯水上来了。她把水轻轻放在他眼前，推了推，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承太郎眯起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服务生。她看起来太小了，哪怕头发盘起来，露出整张面孔，涂上故意显成熟的大红色口红，穿上老成土气的制服，看起来只显得滑稽可笑。
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慢悠悠走过。妆容下，眉眼里还是少女的青涩气息，像春日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承太郎走了神，少女看见他也愣住了。露出小动物般不安的神色，连忙垂下头，抱住托盘，静默了片刻，悄悄离开了。
承太郎只能看得到她小巧的下巴，觉得眼前这人分外熟悉。一时却说不上来，他犹豫间，女孩已经走了很远，绕过弯，那里立着一道磨砂玻璃，隔开了餐厅和后厨。
“这是您的豪华美式牛排——”
承太郎回过神，点了点头，拿起刀叉，切下一块。视线却不由自主瞟向那道玻璃，女孩正靠着它，黑白制服的色块，还有牛奶般鲜嫩的皮肤。她踮起脚，哈了一口气，手指戳戳点点。磨砂玻璃给所有画面染上一层迷蒙的滤镜，承太郎看不太清，只有女孩哈出的雾气，和她画出的一个小小的笑脸，格外孩子气。他顿了顿，心中忽然一动。
但很快，她铂金色发丝绕过玻璃悄悄滑出来，身影消失在玻璃后。
承太郎对这家店压根没抱太大期待。来也不过是因为宣传的太过分。一家昂贵的西餐厅，宣传居然主要面向学生。通过大肆鼓吹“豪华”“昂贵”的噱头，煽动学生攀比心理，忍痛掏钱来吃饭。这令他感到十分不快。
餐盘里带着热气的棕色牛排让他毫无胃口。一旁的黑胡椒酱汁，咸的过分。他干脆把酱汁推到一边，低头闷声切牛排。
肉煎的时间长了，火力不均匀，右角边缘甚至发柴，以至于显苦。摆盘的生西兰花，很硬，像是从急冻室里掏出来的袋装蔬菜。蔬菜也是如此，毫不新鲜，菜叶发黄，绿叶发黑。
承太郎尝了一口，感觉像喝了口水。除了知道自己吃了块肉，其他味蕾无动于衷。他把刀叉一扔，蔬菜都懒的尝，感觉大老远打车跑来的自己像个智障。
他擦了擦嘴，拿起书包，转身就走。
“唉客人——”服务员连忙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是有什么问题吗？”
承太郎比他高出一个头，俯视着他，淡淡道，“你知道我叫的是什么吗？”
服务员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听到他这话，一愣，“是牛排。我们给您上错了吗？那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伸头去看他餐盘。
承太郎把他的头推回去。“按照你的菜单上来看，没有上错。”
“那您为什么…？”服务员有些语无伦次。
承太郎侧过身，指了指哪盘只咬了一口的牛排。“那根本不是牛排，那只是堆垃圾。”说完，他扬起下巴，“让开！”
服务员瞠目结舌，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来这里的客人，自认矜贵，往往摆足了架子，各种大方有礼。即使不好吃，小费和派头也要有。因为来这里吃，吃的不是饭，而是这种“贵族气质”的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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